“过了快十载,小辈人竟然又阴差阳错玩到了一起去。”
游平阙扯了扯唇角。
他出声打断了父亲。
“爹。”
他已经和父亲一般高了,也听了太多旧事。
他很多年不说心底话,因为将军不该有这么多情绪。
但当年雪夜坐在山漏月的墙外,陪着哭泣的小姑娘到天色熹微才离开的少年郎,隔着快十年的光阴,突然就出了声。
“阿昭虽然不着调,但有一点或许说得不错。”
“诸般缘由苦衷,那便不是冷待了吗?”
游破岳微怔。
而他只是自嘲似的一哂。
“儿最后悔的,也是当时没带走她。”
“才让阿杳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后又晚到一步,让素素和卫云泽抢了先。”
“抢了先”的姜漱和姜杳已经出来逛街了。
来燕京城这么久,姜杳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在这里逛过。
艳阳天的燕京城,繁华热闹、人声鼎沸。
长雀大街上游人如织,各种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人潮摩肩接踵,但来往的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燕朝不宵禁,往往夜市三更才结束,早市五更又开张。
煎茶摊、屠宰坊、果子行、药材、麦面、衣物、书画珍玩……①
无所不有。
姜漱在燕京好歹生活了十几年,她熟门熟路,问清楚姜杳的饮食喜好之后,让惊春带回来了两盏荔枝膏冰②。
卖饮品的阿婆笑盈盈还送了两只早上刚采的栀子花,缀在竹筒旁,清新可爱得很。
姜杳还不太能适应这群人早上就吃河鲜和大肉的习惯,被以为妹妹是更喜欢甜口的姜漱塞了一堆香糖果子。
酥油泡螺满口香甜,蜜煎雕花唇齿留香。
荔枝膏冰也是清新爽口。
——但是谁家好人早上吃得下这么多!!!
姜杳:“不是,姐,我真吃不……”
姜漱:“不喜欢?那换一个。她们说这里新开了家梅花包子,你吃不吃?”
系统:“啊?”
姜杳:“啊?”
一人一系统紧急查资料,才发现这是燕朝的灌汤包。③
“算了,买了再说。你不吃就带回去,看看家里人有喜欢吃这个的没,浪费不了。”
姜漱干脆掀帘,正欲叫人,那边却传来一阵吵嚷。
“你都蹭到我身上来了,还是你不小心吗?”
那边女孩子气恼道,“不是,你现在装口齿不清晰不会讲汉话做什么,刚刚说得那么清楚,现在成我无理取闹了?”
旁边似乎有人叽里咕噜解释了一通什么。
而旁边的那个声音开始不耐烦起来。
“都说了是不小心,你们这是做什么,堵着我打一架?”
旁边的男声也冷冷笑起来。
“怎么,这是打感情牌不行了想动手?”
这声音有点熟悉。
真吃不下的姜杳忙不迭掀起来另一扇帘子。
那个青色眉勒子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少年银袍白裳、人高马大,姑娘窈窕深秀。
……人也很熟悉。
昨晚刚救回来的和给她下帖子的。
姜漱柳眉一拧,那边姜杳随手摸了个东西,已经下了马车。
“阿……”
“我去去就回。”
姜杳不急不慢地带好帷帽,朝着姐姐扬眉一笑。
梅花包子铺前。
游三鹤杏眼圆瞪,气得不轻。
“我要什么?我要你道歉!”
她早上没用早膳,和哥哥来这边买梅花包子,然后这人猛然挨得极近,手又不老实,要不是旁边侍女拉开她,不知道现在多让人恶心。
游三鹤与他理论,她明明听到那人刚才汉话流利得很,被骂了又在那手足无措装不会说汉话,倒显得她像个疯女人!
是,旁边道歉的那个是质子松成悉勃,这人打扮华贵,多半也是雅隆部贵族。
但是那又怎么样?!
现在一个二个三个男的都能来她这里发癫?
真当她好欺负了?
刚才蹭她的那个异族人神色不耐,“都跟你说了不是故意的!你们中原女人,真是将自己看得像回事,谁都瞅着你、想亲近你不成?”
他铜色的眼珠不屑又下流地在游三鹤身上转了一圈。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胸口没二两,以为自己天……”
“啊!!!”
游渡朝听到后面已经是怒从心头起,正欲动手,那满头发辫的异族人已经被什么飞来的东西狠狠砸中了嘴。
他捂住嘴,血一丝丝流下来。
有个东西掉在地上,滴溜溜打转。
……赫然是一枚铜钱。
能在这么多人群里头,用一枚铜钱砸中这人的嘴并砸到流血,是谁有这么好的准头和力气?
旁边的松成悉勃却赫然抬眸。
“是谁!”
那人痛苦出声,语调都含糊,“谁敢这么不尊重雅隆部诃吐鲁……”
“哎,不好意思了,不是故意的。”
有个女声清清亮亮。
人群中自动为她分开一条道。
那人头戴白帷帽,手指懒洋洋掀起一点,露出深秀的眼。
“刚刚路上有东西挡道,一掀帘发现那畜生倒地反而冲我们乱吠,小女下车来砸,不料砸到了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