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病气未愈,仍然勒着眉勒,清明锐利的眼底都变得昏沉起来。
安嬷嬷忧心忡忡地扶着她,冲姜杳点了一下头,肯定房夫人所言非虚。
说的很好,如果是个乖顺的或是不太出格的姑娘,大抵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这么去了。
但姜杳唇边冷笑毫不遮掩。
“至亲越多越好……可需要我去叫姐姐吗?”
这话一出,几人的脸色同时不好看了。
叫一个姜杳已经很难解决了,还要叫上姜漱那个罗刹?!
他们是疯了吗!!
“不用。”
李老夫人终于有气无力地出声,“那方士说,是自己家人才管用……你姐姐出嫁多少年了?她早就不算咱们姜家的人了。”
姜杳懒得和她掰扯这些到底谁算谁家人的事情。
“去可以,但是杳娘有一事相求。”
她淡声说。
这群人既然敢提,那就是准备好了一切后手,说不准到时候还能弄出来什么幺蛾子,不如主动出击。
房夫人听到这里眉目终于舒展。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好孩子!”
她抚掌笑起来,“你想要什么?母亲去给你准备……”
“这件事大概母亲帮不了女儿。”
姜杳慢条斯理地说。
她将目光对准了那里的姜谨行。
“父亲既然说女儿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这种人也敢让女儿去给祖母祈福吗?”
“父亲这是在……诅咒祖母?”
李老夫人也抬眸。
而那边,姜谨行也勃然色变。
姜杳不在乎孝道,他却是不成的!
“你在满口胡沁些什么!”
他怒声,“我从没有……”
“那父亲又是什么意思呢?”
姜杳曼声细语。
“女儿究竟是什么人?烟柳叫你慎言,又哪里说错了?”
“——还请父亲指教。”
姜杳在逼姜谨行给她和烟柳道歉。
第99章 怀柔
“姜杳——!!”
姜谨行怒不可遏。
“你什么意思, 说是为父说错了,还要否认我说过的话?”
“我若是凭借孝之一字告到清明台,你非被抓进去不可!你个不孝的逆女!”
色厉内荏。
姜杳根本没放在心上。
“您大可去, 我自会与您对簿公堂。”
她气定神闲。
“到时候都看看, 既然停官,身上便无官职,姜大人信口污蔑乡君,大肆污蔑皇上夸过‘贞娴温良’的人……和圣上唱反调,又是何等罪过?够不够比我这个不孝女罪行重些?”
这话一出,连房夫人都站了起来。
公然和王权唱反调, 这才是找死!
姜杳真是疯到底了,这个也敢拿出来威胁……
姜谨行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脖子上青筋暴起, 紧紧握着旁边的椅子, 露出一种勃然大怒、随时可能会冲上来和她拼命的神色。
姜杳见过许多所谓的父辈露出这种神色。
在他们意识到无法完全“控制”孩子或是妻妾这些所谓的“附属物”时,他们会显出这种看起来极为可怖的模样。
确实大部分姑娘因为柔弱, 会被吓到, 或是暂时选择屈服。
这是很正常的。
但一旦拥有比他们更强悍的力量,他们这股子不知道哪里提起来的劲儿就会很快收敛。
……像是被戳破了虚张声势的外皮似的。
比如现在。
姜谨行眼珠都露出一点狰狞的血色。
“姜杳!”
“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父母的过错也要指出来?”
“看来父亲也知道自己说得是错话。”
姜杳淡声。
她似笑非笑地扫视了一圈姜谨行。
声音轻飘得可以。
“父亲既然知道我的骁骑尉是怎么来的……女儿还是不要建议您和我打。”
“您啊, 打不过的。”
“姜——”
“够了!”
李老夫人终于出了声。
她有气无力地咳嗽。
“谨行, 你是二丫头的父亲, 怎的还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孩子容易较真,你就服个软,能怎么样?”
李老夫人慢吞吞地。
“到底还是一家人……闹得这么难看,以后真不打算过了?”
姜谨行愕然。
“母亲!”
而李老夫人没看他。
她的目光竟然是追随着姜杳的, 神色中有病中人的困苦和年迈之人特有的温和。
好像真成了个好祖母似的。
“别生气了,孩子……都是家里人, 不会对你怎样的。”
她转头又怒视姜谨行。
“跟二丫头赔个不是!”
这话听起来像是想重修旧好。
姜杳眼底嘲讽,而那边房夫人也凑过来。
“是了,母亲在这里也跟你道歉。”
“曾经是母亲太小心眼,也太偏激……好孩子,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是不是?这一次去大相国寺,母亲便是想和你重修旧好,也厚着脸皮让你提携提携你妹妹,高门显赫,到时候都是好姻缘……”
她温声细语,眼底不情愿、愧疚和讨好交织。
似乎真是因为姜杳发迹,他们不得不讨好巴结而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