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日本不是长宁郡君的预产期。
她被游家人接走,回来的时候却只来得及见母亲最后一面。
小小的妹妹被塞进怀里,年轻的女孩子含泪被母亲托孤。
这是姜漱不曾提及过的和姜家翻脸的真正缘由。
那本是个所有人都在欢喜过年的日子。
却有个年轻的女人满眼绝望地躺倒在床上。
……没稳婆。
没有大夫。
只有丫鬟和嬷嬷的哭声,以及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喘息声。
姜杳眼眸里面只是平静。
“她才二十六岁。”
然后她突然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她才二十六岁。”
李老夫人愤怒到了极点,反而笑出了声。
“是啊,她已经二十六岁了!”
她满眼疯狂和恼怒。
“二十六岁了,只有一个女儿!!”
“她十五岁便嫁到咱们家,十六岁生下你姐姐……此间十年无所出,即使她是下嫁,又如何能让你父亲只纳两房妾!”
李老夫人冷声,“生不出儿子,妾室也不怀孕……如何能叫人不怀疑她是想全然把控姜家!”
“那你便要杀了她?”
出声的是霜浓。
她双眼红透,眼神不可置信又绝望。
“她不是又生了一个孩子吗?!”
“可这是个女胎!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女胎!!”
李老夫人知道今日不坦诚相待就得死姜谨行,神情也逐渐癫狂。
“我本来没想动她的!大不了再纳几个妾,即使是女胎,游家马上就会离开京城,一个游家出嫁的姑奶奶,又能如何?但是……”
她突然住了口。
李老夫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旋即紧紧闭嘴。
“但是什么?你说啊!”
烟柳也猛然开口。
她是真正受过大夫人恩惠的,此时恨得咬牙切齿。
“老夫人既然知道大夫人没有威胁,又为何非要她的命!”
“她活着就这么碍事吗?”
但姜杳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站在了原地。
——她活着就这么碍事吗?
——不愧是游怜青的女儿,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只要我们不追究你母亲死的事情,他便会对你们两个好……①
“但是房淑卉看上姜谨行了。”
姜杳突然接口。
她的神情已然全然冷静下来。
“你们不是在思索女胎,你们从一开始计划的就是她生产的时候让她死。”
姜杳眼底如淬冰霜。
声音却轻得不能再轻。
“这是姜谨行的计划。”
“你操作,但姜谨行同样参与了。”
“游怜青是你们和房家结盟的,绊脚石啊。”
李老夫人瞳孔骤缩。
这一场闹局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悄无声息。
除了姜府里面的人,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解决的。
但无论谁打听,无论如何威逼利诱,也没有一个人敢说出口到底在姜府内发生了什么。
只是从那一日开始,姜谨行被其女姜漱和姜杳联名递了折子辞官,李老夫人病重,在姜府养病,再也无人见到过这两个人。
姜家彻底换了掌权人。
那一日的姜府。
姜谨行在浑身剧痛中醒来。
房间很黑,一点光都不透。
浑身剧痛。
但姜谨行那一瞬眼底惊喜几乎化为实质。
他居然……居然还能活?
姜谨行动弹了一下,却发现自己四肢全然动弹不得!
他一点也动不了了!
姜谨行还没来得及扫视周围,就发现他床头坐了个人。
白衣墨发。
单薄清瘦。
是姜杳,却像极了那个死了十五年的女人。
……像游怜青。
姜谨行骤然清醒。
还不如是游怜青!姜杳这个怪物……
他正计划着继续装晕,那边人却已经发现了这里的动静。
“醒了?”
女孩子的声音慢悠悠响起来。
姜谨行脊背一凉。
她想做什么?!她想做什么……她又想动手杀人吗!
“不用怕,不是来杀你的。”
姜杳漫不经心。
“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杀你、不会动你了。”
这话怪异。
姜谨行努力转动眼珠。
他的舌头被割掉了,不能发声,只能含混吐字。
“哩(你)……”
“因为从明天开始,到你寿终正寝的那一日,你都会住在这里了。”
姜杳一字一句。
姜谨行:?
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做什么!
怎么可能只呆在这里,怎么可能不出去,母亲呢?房淑卉呢?他的孩子们呢?陛下呢?就没人过问他的死活了吗?!
姜杳似乎从他的眼神里面看出了什么。
而后她笑起来。
“你现在手脚骨头都被打断,手脚筋也被挑了出来,舌头被割,如今只有一口气而已,你和废人有什么区别?”
“皇帝不可能用你这样的人,我已经给你递了折子辞官,估计今日便能批下来了。”
姜杳轻描淡写放出一颗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