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眼底只有翱翔和自由的鸟, 才能也看到他一眼呢?
姜杳猝然抬眸,然后撞进了同样认真的一双琥珀色眼珠里面。
蜜糖似的褐色里面同样不带惯常的甜腻, 却因为一错不错、过分专注而更像某种想要被带走的小动物。
因为身高的差距,年轻人微微俯身。
清苦浓郁的木质香一点一点缠绕在两个人之间。
丝丝缕缕。
密密匝匝。
明明强势,却选择了最不着痕迹的方式侵入人身边。
闻檀的神色似乎在垂耳倾听,又似乎是想说他心里的什么话。
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为什么不带走我呢?
这话其实问得直白。
因为在此之前,不管是那次诘问似的“你怎么总会出现”,还是那场亭子里面谁也没说话、遮住眼睛的片刻沉默,抑或是撒娇一样的“郡君能不能帮我换药”……
那山鬼一样的漂亮青年眼神暧昧,却永远保持距离。
因为神女无心。
两个人都守着一种无言的默契似的,谁也不曾多问一句。
像是怕惊扰了某个一触即碎的梦。
……直到有人抬指,碰到了一点梦的外壳。
所以现在年轻人把梦境当作灯笼似的取下来,然后捧到姜杳面前。
那人想把这光塞进她怀里,却还在问询她想不想接。
他琥珀色瞳孔很亮。
像梦里的一段曾经照亮过她的月光。
闻檀最后也没得到答案。
但他一点都不着急,甚至悠悠闲闲送姜杳走了一段。
因为先转移话题的是姜杳。
她说她该回家了。
闻檀什么都没说,只是重新站直,请她先走。
天色已经一点一点加深。
深蓝渐渐染成了黑。
街边再次亮起了灯。
年轻人红衣上洒满了光,始终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不知何处而来的山鬼认准了来人间的神女,尽管进不了山,也会在一步之遥的地方送神明归乡。
姜府离清明台不远,姜杳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她微微站定,转身和闻檀道谢。
“我到地方了,多谢小郡王。”
姜杳语气微微疏离,但仍然是温和的。
像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浸透这片月色。
闻檀:“好。”
年轻人长身玉立,站在姜府门口就是一片瑰华艳色。
但他没有任何走的意思。
姜杳:?
正确的做法姜杳非常清楚。
这时候直女一点就好了,直接一点回去就好了。
闻檀不是傻子,更不是燕伏和松成悉勃。
他不会在这里站很久,更不会靠着给姜杳带来困扰这种方式来追求,因而她不会不动弹。
但姜杳走了几步,就是感觉有人在背后望着她。
一直望着她。
干什么?
姜杳生来反骨,不爽的感觉“蹭”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干脆回头,神色不愉地盯着闻檀。
女孩子到底和年轻人有身高差距。
所以她质问的时候也得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截白净的脖颈。
……更像炸毛的、恼羞成怒的鸟了。
闻檀想。
“我都走了,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姜杳语气不怎么耐烦。
“当站桩这么好玩?”
闻檀神色诚恳。
“但白鸟不是回头来绕了一圈吗?”
他红润的唇角微微牵了一下。
“那就一点都不亏了。”
姜杳:……
说实话,套路不新鲜,连话都不怎么能让人拨动心弦。
其实还有点土。
但今天月色和风都正好。
好到她确实生不起反感。
所以女孩子神情莫测地盯了一会儿据说在当站桩的人,然后伸出长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他胸口。
粉白色的指甲触在红色的柔软布料表面。
像梨花瓣子轻飘飘叠在怒放的红海棠上。
不疼。
她收了力气。
指腹和在风中吹凉的衣物接触,两个截然不同的温度。
所以接触的地方同时泛起了一点细微的战栗也是情理之中。
“少学花言巧语。”
姜杳冷哼,“不吃这套。”
但轻松只有一瞬。
姜杳抬眸的时候看向闻檀的眼神很复杂。
但她只是收敛了眼底的所有神色。
“闻檀,我是真……”
“嗯。”
“没有精力”四个字还没出口,闻檀便点了下头。
“我知道的。”
他应得慎重。
即使姜杳什么也没说。
两人一时无言。
姜杳微微垂下眼,正想说什么,手里面已经凉了的空袋子被拎走。
然后手炉递到了面前。
她抬眸。
年轻人仍然在笑。
“我什么都不要,只是想让白鸟看到我而已。”
“……所以她到底吃什么招数,能透露一二吗?”
虽然闻檀到最后也没问到白鸟到底吃哪套,但是两个人离开得都不怎么对劲。
姜杳还好些,走回去的时候勉强是正常的长昭乡君。
就是关门的时候没收住力气,险些把门把手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