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政敌,尤其是当众驳了他很多次面子、已经严重影响到他威严的政敌呢?
德贵妃想也不用想答案。
燕伏必然杀之而后快。
所以不论哪种, 姜杳都不会愿意。
所以不论如何,只要燕伏是她的儿子, 姜杳就不可能言和。
因为她誓死捍卫自己的、在他们所有人眼里都近乎可笑的“自由”。
而姜杳说的话果然无他。
“殿下不会放过臣的,您知道的。”
“不是我是否与您为敌,而是若是殿下登基,杳娘不可能活。”
姜杳微微挑了下眉。
她深黑的眼瞳有一瞬的流转。
“那臣为什么要跟着娘娘,做不值当的事?”
“毕竟臣现在尚且没有陌路,不至于求到娘娘这里,来一场彼此都知道不可能的握手言和。”
她轻轻地笑了。
明明是深秀柔和的美貌,红润的唇吐出来的字却一个比一个尖刻。
然后成了刺向所有试图掌控她的人的……
刀。
德贵妃彻底怒了。
她带着被这样尖锐的话刺破了假面,神情也暴戾起来。
美丽的女人猛然摔碎了手边的茶盏。
巨大的哗啦声响起。
“一个小小的世家女,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力气胆识,就是个人物了?”
“你活到如今,是因为没有和本宫正式对上,是本宫爱才,不曾对你真正动手,还给了你体面,你才能当时封乡君入宫……如今倒真以为是自己的本事了?”
茶水混着碎瓷片洒了一地。
每一片折射出人影的地方都能看到德贵妃不同角度扭曲的面容。
……如同梦魇魔障。
也若修罗鬼相。
这样千面一人,应该是恐怖的。
但是姜杳被逗笑了。
甚至笑得很开怀。
“你知不知道,本宫若是真的想,你今日必不能出储秀宫!”
她厉声。
“本宫有一万种法子可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现在满身都是把柄和软肋,你凭什么觉得可以对抗得了本宫?”
“你就是个碰巧活到现在的!”
“我活到今日,靠的不是任何人的怜悯和手下留情,是我自己拼了一条命、和你们所有人规训、教导我的相反方向走!”
姜杳的声音也拔高了。
“你们所有人都在逼我死,是我自己在拼了命活!!”
不为未婚夫守节,主动退婚。
不在扶梁阁受欺凌、不在找不到出路和晋升空间的地方打转,选择参加择巢试。
不囿于旧日恩怨,不拘泥一处,和姐姐打开心扉共处,进宫、收徒、秋猎。
……
哪一个不是地狱起点?
哪一个不是致命杀机?
她没有一步是按照“他们以为”走的!
……而现在德贵妃说她狂妄自大,活到现在是她没动手。
姜杳其实不太理解这个脑回路,所以她疑惑地看了德贵妃一眼。
然后越想越不对劲,笑出了声。
“娘娘啊……”
“您是不是认为,所有人都得感谢您的恩赐,才能完好无损活到今天,剩下蝼蚁不过是您的指尖没有碾到而已,不然他们谁也别想活?”
没有加害她,她还要感激德贵妃没动手么?这是什么逻辑?
她的命是自己的!
确实,毕竟是《谋她》男主的母亲,男主最大助力之一,也是沈家真正说了算的那一位。
但是那又怎样呢?
肉体凡胎,再健壮经不过她乱拳暴打。
满头虚名,再尊荣死后也是黄土一抔。
所以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呢?
“那就来试试吧。”
姜杳轻声说。
“我赌你就是用尽全力,也挡不住我完好无损出去。”
日头渐高,大开的殿内一寸一寸镀了光。
站在殿中的少女明明是深绿色的圆领襕袍,明明是毫无攻击性的温驯长相,却耀目得不能直视。
仿佛柔弱的花抽出了风雪也压不断的骨。
也像脆弱的小兽终于长成。
对着所有靠近的恶意都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德贵妃怒极。
“来人!姜杳殿前失仪、顶撞贵妃,给我来人,打入大牢,等候三司会审!”
她厉声。
“若有反抗,就地斩杀!”
她喊了两三遍,两侧侍卫全都鱼贯而出。
所有人身上都是黑色甲胄。
刀光雪亮,映出兵士们面无表情的脸来。
系统:……
系统:“我给你装上甲衣了,三十个,这是真想让你死。”
姜杳:“二十个弓箭手,十个侍卫……没收了武器再打一架,速度够快就能出去,死不了。”
她活动了下手脚。
“只是公然反抗贵妃……啧,我估计今天往后就是罪犯了。”
姜杳语调散漫,并不在意这些。
她现在眼里只有这些刀枪。
她只需要痛痛快快一战来解决恩怨。
但给姜杳把全身保护都做好的系统,却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燃烧起了怒意。
凭什么呢?
凭什么姜杳想要安然生存就这么难?
凭什么姜杳不论拒绝与否,都在他们手里得不到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