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杳,珍重你自己。”
姜漱轻声说,“不论如何,姐姐盼你安康。”
珍重己身。
……还望安康。
姜杳那时候才惊觉,原来盼着一个人好,不论胸腹心口再多锦绣华彩,说到底,盼着的还是平安康健,喜乐无忧。
她这几日其实心里没有完全的底。
李老夫人那些恶毒的诅咒如同附骨之疽,时不时就会落到她的梦中。
姜杳心性再强大也会怀疑自己。
即使手里握着最大的buff,但对面是真正握着军权和皇权,也同样是有小说主角光环、这么多次闻檀都杀不死的男主角,世界的两个主角对弈搏杀,到底能不能完全取胜,能不能真正完成拆解整本虐文、改变剧情的任务?
但握着这双温热的手,姜杳突然心就安定了。
她已经改变很多了。
姜杳想。
前世没人听到她说什么、去和来都一样干干净净,只留下一枚玉扳指的姜漱。
被一箭钉到军旗之上的卫云泽、暴尸数日的卫淞,听闻消息、燕京城破之后服毒再也没有醒来的承恩侯老夫人,早早为了给姜杳断后而被乱箭射杀的游渡朝。
那些血色迷雾散去。
面前是担忧她的姐姐,唇齿间仍然有清甜的糕点味道,卫云泽和承恩侯老夫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游渡朝还架着咯咯笑的卫淞闹腾。
这才是如今。
地龙熊熊燃烧,外面的霜雪侵染不到这里。
一如沾满血迹的衣袍已经被一把火焚尽。
家人闲坐,灯火可亲。③
所以姜杳笑起来。
柔软明媚,像真正马上十六岁生辰的少女。
“我会的,姐姐。”
她已经改变很多了。
她会保护好这些人,也会处理掉她的仇人。
她做得到。
十一月廿三,凉州军出城。
皇帝缠绵病榻,太子监国,携百官十里相送。
闻檀罕见地很给面子,走的时候没怎么冷嘲热讽,还跟谢州雪一并,喝了一盏燕伏送过来的酒。
只是到底喝没喝、有没有毒、里面又如何博弈,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最后燕京城宁静的一日。
夜,没有去送人的姜杳轻轻吹熄了灯烛。
外面月华流霜。
案上刀锋雪亮。
十一月廿四,燕伏回京。
同日,雪一般的奏折飞上御前。
有御史笔笔痛斥,参姜杳忤逆暴戾、非法囚禁父亲及祖母。
参她和她三妹妹死状离不开干系者有之,参她轻佻果躁、莽撞粗鄙、德不配位者有之,参她谋害德贵妃者有之。
姜漱神色不愉,来一个骂一个,将一众酸儒文官骂的张口结舌,掩面痛哭。
“只知口舌!只知口舌啊!”
姜杳上朝,听着前前后后的御史指着她的鼻子痛骂,只觉得好笑。
她此时心情尚且算得上轻松,干脆点了点那个哭得最厉害的人的肩膀。
“别哭了。”
姜杳心情颇好,“又没打你,又没伤天害理的,你哭这么厉害做什么?”
文官哭得更厉害了。
但姜杳知道还没完。
燕伏准备半天,不可能只是这几个文官而已。
她在等他的后手。
而后手很快就到。
吵到第三日,有一个想要靠近姜杳对峙的文官竟然当场倒下,在朝堂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竟然是浑身都起了可怕毒疮!
那人在地上翻滚哀嚎,形容极其可怖。
还不等人将他抬进去,竟然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常恩郡主也在来人中。
她是皇室,又是苍生所年轻一辈里面的佼佼者,检查完尸身出来的时候,女孩子脸色极其难看。
“查不出来原因。”
她摇摇头,“没有太医查得出来是为什么。”
燕伏看起来很是关心。
但此人为官算得上清廉,除了偶尔在朝堂上指天骂地一通,前日被姜杳轻轻点了点肩膀,衣食住行都和平日无有不同。
但点点肩膀……这怎么可能有问题?
但这种病症一发不可收拾。
足足五日,朝中凡是觐见过需惩戒姜杳的官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发热、昏厥,更有甚者身上出现可怖红疹,京中大夫一时间极其难求。
关键是这病不怎么在民间流传,只在朝堂之上控诉姜杳的人中间传播。
第六日的时候,御史台已经没几个站着的了。
朝中的言论开始两极分化。
有一些较平和的人还持保留态度,但另一部分偏激的已经想到前段时间贵妃的事了。
“姜杳真的身上带了邪术?靠近她且有恶意的都会死状惨烈!”
“是不是她才是那个不可诅咒的妖孽?”
“若真是妖孽……那这也忒可怕了!不如直接……”
人对于未知的恐怖,有人会选择退缩服从,有人会选择心生恶意。
但此时的舆论尚且没有统一。
“即使到这一步,咱们也不能……”
沈梁心急。
他根本无意观察眼前的棋局,下了一个子就抬眼。
“臣已经准备好一切!凉州军队也已经走远……他们回不来,剩下的就是咱们的天地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