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如今御书房那边在作什么妖了!
……可外面偏偏是学生。
这些最热血也最容易冲动的少年人。
随便几句卖惨哭声,随便几笔檄文声讨,人便不思考了、便轻信了眼前的弱势者,他们高高在上开始指点江山、指责他人,在乎的也只是他们心中的正义,说到底讨伐也只是为了自己心安理得而已!
“今日是千机所,明天便能来扶梁阁……不,扶梁阁那群人鬼精鬼精,只有千机所这群以为自己窥得了世道天际,根本不看朝政风向的蠢孩子才会过来……”
姜漱喃喃。
她正在思索对策,却没想到姜杳已经取下了自己手腕上面的一个小东西,放在唇边吹了一声。
发出鸟雀清脆的声响。
今日雪下得很大,姜杳披着雪白狐裘,整个人都裹在白色之中,和雪景几乎融为一体。
一个刚刚还在旁边执勤的金吾卫转眼便已经过来。
他见到姜杳,神色愈发恭谨,正欲行礼,被姜杳抬手架了起来。
“不必。”
她抬了抬下巴,示意金吾卫往那边看。
“看到那边没有?文陵管你们管得松了,这些人也不带走,就让他们这么在这里跪着现眼?”
女孩子语气散漫。
“真等你们大人回来将你们全部再扔一次蒺藜狱啊?”
金吾卫神色僵硬。
……自然是不想的。
但是殿下一走,文大统领便被严加看管,平鞅大人也跟着殿下出征去了……
金吾卫的风光几乎是一并到了头。
谁不知道他们手眼通天是天子特许,虽是帝王座下鹰犬,却也得帝王用才是?
现在燕伏防他们如防蛇蝎……
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但眼前的女孩子言笑晏晏,似乎已经看出了他想要说什么。
金吾卫想要开口,姜杳抬指噤声。
“别跟我恕罪,诉苦等你家殿下回来说,我不听这个。”
她嗓音很低,“做点实事,干不干?”
片刻后,姜漱几乎是惊愕地看着姜杳身后聚集了一片金吾卫。
每一个都猿臂蜂腰螳螂腿,个子极高,威压极强。
但是姜杳只是淡声吩咐了些什么,然后那些人便四散开来。
女孩子举着伞,自己款款走了过去。
那边的学生仍然在声嘶力竭声陈利弊,但没有几个小官敢停留。
反而是不少百姓在旁边看热闹,此时更是议论纷纷。
“哎哟……真是造孽,怎的就是妖星了?”
“但是看这群学生这着急模样,也不像撒谎啊?”
“不好说……哎那边那个!是不是前些日子刚给咱们施粥的好心娘子!”
最后一个声音格外响亮。
一众百姓都去看,正好看到了墨发白裘的少女。
窈窕纤秀,高挑挺拔。
“就是她!好多日了,和她两个漂亮侍女给我们布施粥,即使不出来,粥棚也是可以住的,若是真有什么需要也能去说,前些天卖胡饼的王德家风寒,就是这位好心小姐先垫的钱呢!”
百姓中间有个人恍然大悟。
那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其余人也确实吃过这姑娘的粥,正欲看看情况,却见到为首那学上见到姑娘如同见了生死仇人,眼都红透了。
“姜杳!你这个妖怪……你还敢过来!”
姜杳?
她就是这些学生骂的姜杳?
一群围观的百姓面面相觑。
他们本来也不需要思考,只是跟着混骂两句便得了了,但刚刚才夸过这位姑娘布施粥的恩情……这骂声在唇齿间哽了哽,便说不出去了。
观望人群中出现了片刻犹豫的沉默。
但刚才那个说话的高壮男人冷笑一声,剔了剔牙。
“我当什么妖孽,原来这年头神仙菩萨也得被人喊一声妖怪!莫非是钱没交到这人手里,才说人家姜姑娘沽名钓誉?”
他没意思似的,猛地一拍同样在一旁看热闹、挑着担子的兄弟的背。
“走了!这些咬文嚼字还神神叨叨的神棍!不知道学了几斤几两,污蔑人姑娘倒是很有一手!”
旁边的汉子也很恼怒,呸了一声。
“荒唐!也配当学生,也配当个人!”
这边一唱一和,那边姜杳同样气定神闲。
她甚至在和那群学生聊天。
“你们这看个天象我便成了妖孽,哪有这样的理?”
“若是没看准可怎么办,难不成那边我人都烧了,你们在这边痛哭流涕给我磕头道歉?”
姜杳说话习惯带点笑,但此时因为慢条斯理和嗓音低,听起来格外像挑衅。
至少成功将学生们激怒了。
有个学生猛然站起来,指着她鼻子骂。
“一介女子,口舌伶俐、拳头刚硬……天天混迹于文武百官之中,如何堪为女人!”
旁边也有一个痛心疾首。
“这世道就是被你们这些忤逆扰乱阴阳的人带坏的!”
“谈判如何轮得到女人,领兵如何成了女人为首,如今妖孽现世,大人们反应如此严重,不正是沾了阴邪之气!你们太过锋芒毕露、不知收敛……都是祸患、祸患呐!”
燕朝其实算得上开放。
不管是谢州雪以女子之身做到辅国大将军,还是姜漱只身入雅隆部大营,提起来都是一片赞誉之声,因为当年入关的时候女将起到了极大作用,而燕朝历代更是有好几任女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