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激动地指着姜杳。
“她都对我们动手了,不是妖孽又是何人!”
他声音很高。
不少官员大臣都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大多数都默不作声,少数露出为难的神色。
只有燕伏饶有兴致地摩挲扳指。
“妖星降世?为什么?不都说了当时钦天监监正是污蔑县主么?你们也想再被雷劈一次?”
“天西北大裂,此为妇人专权,人主大权旁落之征兆啊!只有妖女才能做到这一点!”
那学生激动道,“现在朝堂上唯有姜杳符合这个标准……学生们来此,就是为了求太子殿下做主,惩戒妖女!”
姜杳从燕伏来基本就一言不发了。
此时她更是唇边带笑,看戏似的看这两人一言一语。
燕伏明显还在犹豫。
但那学生似乎因为和他讲话得到了某种鼓励,神情已经逐渐狰狞。
“殿下,千真万确啊殿下!燕朝国运容不得妖孽,而此人便是妖孽!若殿下不信,学生愿一死证学生清白——”
他神情癫狂一样,竟然是掏出小刀就想往自己脖颈上扎!
燕伏身边站着的都是侍卫,但遇见刀的第一反应都是护住燕伏。
“有刀!保护殿下!”
“殿下小心!”
但有一只白皙有力的手猛然握住了那学生的刀。
她动作极快,轻轻松松就将学生的手腕卡住,也没见她怎么动,轻轻松松便抽出了一柄刀。
“这么恨我,要用命来换?”
姜杳笑起来。
然后她将那刀随手一丢。
刀锋径直插进缝隙,竟然是直接镶进去了。
这样的力气……
学生吓得脸色苍白。
但那刚才还动手和嬉笑怒骂的女孩子竟然牵了牵唇角,将手腕大大方方亮出来。
“那我走便是了。”
“抓吧,抓我过去,省得我还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学生们的眼中钉。”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一出。
但姜杳看起来是真想。
“不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么殿下?没关系,先关押着,剩下的剩下再说。”
姜杳气定神闲。
“也好过臣明明在外面却被这么多人记恨。”
她语调潇洒,听不出来苦痛,但就是让人没来由地心虚。
燕伏似乎也很意外。
“县主……”
“新上任的钦天监那边也说朝中异变和县主有关。”
旁边的官员犹豫,“要么……殿下?”
燕伏脸色青黑。
他原本的计划是学生请罪、领头者自刎,引导这群百姓信了姜杳是真妖孽……
可是如今呢?
姜杳坦荡自若地叫人抓她走,姜漱就在不远处,眼神看起来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旁边的大臣也没人附和……
更可气的是,那群最喜欢指手画脚的百姓竟然也没几个作声的!
即使姜杳不知道抽哪门子疯又或者在谋算什么,跟着他们走,但是到这一步,谁不憋屈?
燕伏一时骑虎难下。
但姜杳已经等不及了似的,神色疑惑瞥过来。
“怎么了,殿下?”
……这还有脸问。
但到了这一步,别管走得憋不憋屈,姜杳都得跟着他走!
燕伏胸口起伏一瞬,还是义正言辞。
“既然县主如此说,那还是跟孤走一……”
“怎么,还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兄长就要将有功之人如何处理了吗?!”
姜漱还没来得及说话,远处便传来一个女声。
是听闻消息匆匆而来的帛阳公主。
她这些日子都在专心致志照顾皇帝,并不怎么出福宁殿,此时专程跑来,明明是大冬天,却是一头一脸的汗。
女孩子毫不犹豫将姜杳护在身后,总是娴静寡言的人几乎是急切地看着燕伏。
“师……县主生擒松成悉勃,又是山道杀贼匪,如今就因为这一点天象就要动手,是什么道理!”
原本温顺的人几乎是横眉冷目看着眼前的兵士。
“本宫乃帛阳公主,今天就站在这里,本宫看谁敢动她!”
燕伏确实愣了一下。
然后他眸中浮现出一点复杂的神色。
帛阳……真是久违了。
但他又突然感觉荒谬。
这难道是什么孽缘吗?
前世温柔寡言的姜杳她喜欢,这一个狂妄悖逆、肆无忌惮,她也喜欢,每一次都不要命似的冲到最前面来,即使知道拗不过他,也要说一句“还请哥哥放过嫂嫂,和离书放她自由”,即使为此惹怒于他,远嫁他乡也心甘情愿……
到底是为什么?
但不等燕伏出声,姜杳已经轻轻扯了扯帛阳公主的袖子。
“不必了,公主。”
墨发白裘的少女将伞递给宫装女孩子,抽出来帕子,细致地帮她清理干净眉上的霜雪。
“我去便是。”
这话一出,帛阳公主的眼圈就红了。
“为什么?我可以……我可以证明师父不是妖星的!我可以证明的!您放心,我一定……”
然而姜杳只是笑。
她眉眼温软纵容,似乎信了帛阳公主的话,又似乎只是哄她。
“好,那臣就等着公主来救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