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是个……那是个世家大族千娇万宠出来的姑娘,殿下,在您眼里面,她们就那么不是人吗!!”
“不是。”
鸣銮长公主淡淡道。
“——从我到他们,都不是人。”
她唇角露出极其嘲讽的神色。
“你指望在燕朝皇室里面找活人吗?那可能有点困难。”
“因为他们从上到下都是畜生。”
鸣銮一开始以为太子只是欺辱了静妃,后面因为忌惮和怕出事,干脆灭了谈家的族。
她当时快成婚了,并不想多生事端。
但她成婚之后回宫,却意外在路上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女人。
美貌、秀润,被一众人簇拥在小轿里面,却两眼无神。
她眼里面见不到一点光。
似乎真是一副行尸走肉了。
“我已经听他们说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前朝太妃!现在给你怀孩子,你到时候怎么交代,你怎么说明白!!”
“你疯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给她改名换姓、你抄了整个谈家,你就为了将这人留在身边?!”
那是鸣銮头一次和他疾言厉色。
“那你呢,妹妹,你不疯吗?”
太子……现在已经是皇帝了。
他静静地看着鸣銮长公主笑。
“你将自己作为筹码送出去那么多次,不是还是全部赌输掉了?”
“现在强行以权势下嫁一个废物、什么都不能参加,什么资格都被剥夺的感觉怎么样?”
然后他被重重扇了一巴掌。
“我的事情轮不到陛下来管。”
鸣銮长公主胸口起伏,眼神却已经渐渐恢复正常。
“——别再做这种让天下人戳脊梁骨的勾当。”
但这话注定对一个帝王起不到威胁。
“我再一次见到她,是沈家人进宫。”
“沈家女和她长得很像,似乎关系也不错,两个人双生姐妹似的,那些日子眼见着她开心了很多。”
当时的静妃……不,谈叠霜。
谈叠霜的肚子已经一日日大了起来,她满眼的郁悒寡欢,直到同样美貌也有活力的沈氏进宫。
“皇帝说是给她寻进来的陪着的人,当时还做了个女官,外面人喊她一声姑姑。”
“我一直不太清楚沈氏的名讳,只知道谈叠霜喊她阿净。”
姜杳说我去你的大爹。
她最后一条模模糊糊的猜测也严严实实地扣上。
最后一个长得像的人,是已经死了的德贵妃。
沈氏女,名字是阿净。
姜杳喃喃:“……感情这二十年,老畜牲还搞了个替身。”
难怪燕伏恨闻檀恨得几乎想死。
难怪沈家一直如此受重用。
难怪……难怪德贵妃盛宠二十年。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完全可以串起来了。
“我直到那时候,才知道谈叠霜一直想逃,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
鸣銮长公主说。
“这孩子大胆果断,她挑的是最容易乱的时候——她让沈氏和冉嫔……哦,那会儿已经是冉太妃了,她求这两人帮忙,对外说她血崩,然后将人神不知鬼不觉逃出去。”
姜杳都惊了一下。
“女子生产的时候最是体弱……”
“所以我说她是彻头彻尾的、最疯的那一个。”
鸣銮长公主淡淡地说。
隐忍蛰伏一年多,委曲求全,找到了最适合、最没有人防备的时候,请人将她带出去,也确实选了能够和宫廷里外打交道的人……
谁能有这样的魄力?
“她唯一的错,就是当日信错了人。”
鸣銮公主轻声说。
“沈家没有带走她。”
刚生产完的谈叠霜浑身无力,还握着旁边陪她的冉太妃的手。
两双手一样的沾满冷汗,满手冰凉。
她以为自己马上就能逃出生天。
撩开帘子的,却是那张再熟悉不过、同床共枕一年多的脸。
“娘娘要去哪里?”
“我刚才问了宫女,但她不肯说,所以我亲自来问娘娘了。”
皇帝淡声问。
他这人很古怪,虽然大部分时候总是喊她叠霜,但床第之间,他变态一般喊她静妃,喊她娘娘,喊她阿静。
“——朕送送阿静。”
似乎是提到了熟悉的人,外面的疯子又开始大哭大笑。
念的还是一样的内容,却听来让人触目惊心、血泪斑驳。
“你还真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吗?还是放过你的孩子?”
“谈叠霜!你怎么出去这么久又回来了,谈叠霜!”
“谈叠霜,谈叠霜快跑!”
最后一声如泣如诉,根本听不出来半分不清醒。
因为满是血泪。
“跑啊,傻子!!!”
游渡朝已经别开了脸。
因为他叙述的时候满脸是泪。
“当日皇帝以冉太妃的命做把柄,逼着本想自杀威胁出宫的谈叠霜回来……”
“她回来的那一个月,跳井、自焚、悬梁、割腕,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但是皇帝怕她自杀,干脆打断了她的腿,将人牢牢锁在榻上。”
少年人讲到这里的时候几不能言,咽泪滂沱。
“但是她是医者出身……她是医者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