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每一个对她认真提出意见的人都报以最诚恳的感激, 并坦然相告她思虑已久, 扶梁非她所愿。
“谢谢您, 楚夫子。”
“对,良夫子,是自愿的。”
“多谢您……在杳娘心里,您永远是杳娘的恩师。”
扶梁是天下读书人的梦寐以求, 却龙潭虎穴、百般刁难,让她遍体鳞伤。
已非她梦中乡也。
夫子的包容性都很强, 听到姜杳的话都叹息一番,但认真祝福她。
这位学生天资聪颖、足够刻苦,却永远被恶意针对。
……也许换天地,遇风云,金鳞才得以出囹圄泥潭。
姜杳告别最后一位夫子之后,她站在原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金麟岂是池中物啊……”
……金麟岂是池中物。
姜杳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轻轻笑了下。
好真挚的祝福。
——金麟岂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唯有游渡朝望向她的目光过于复杂。
下课放学时,姜杳有条不紊地收拾东西。
系统:“你后面那小帅哥已经盯了你一天了。”
“感觉到了。”
姜杳悠悠闲闲地将书本合上。
下一刻,她回过去头,恰好撞上了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游渡朝。
游渡朝猝不及防,桃花眼瞪的溜圆。
姜杳:“你看我一天了。”
系统:“……”
游渡朝:“……”
姜杳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的直球有什么问题,坦然看着游渡朝。
“所以,有什么事吗?”
游渡朝的耳根“腾”一下子红了。
他色厉内荏地板正了脸,道:“你小姑娘家,说话不要这么……”
“谁爱怎么想怎么想。”
姜杳满不在乎,“一天到晚关注别人,没自己的事情做?”
再一次被内涵到的游渡朝:“……”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在他蓄力期间,姜杳的东西已经收拾好。
她把书筐递给等在旁边的烟柳,起身准备出门。
游渡朝:?
她竟然没想着等他!
游渡朝胡乱抓了几本书,学着姜杳的样子进书筐,急忙追上去。
“为什么要去考横阙院?”
他快跑了几步跟上来,直接问。
“你若是不想道歉,择巢试有的是选择,平筑堂千机所椽金楼……为什么一定要走武的路子?”
他很高,站在姜杳身边,遮住了大半洒下的夕阳余晖。
姜杳脸庞一半在阳光下,光洁的面容熠熠如神女,另一半被阴影遮掩,眉眼深邃的轮廓被映衬得格外明显,诡艳若恶鬼。
“我喜欢,我也想。”
神女恶鬼各分一半的女孩子风轻云淡,“你不想吗?”
“……什么?”
游渡朝没想到她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跟我一块去择巢试,考横阙院……你不想吗?”
姜杳坦然抬眼,望向游渡朝。
上辈子游渡朝算是罕见的武学奇才,被故意磋磨乃至埋没抛弃那么久,都能一人抵百万兵——他单枪匹马带着怀孕的“姜杳”逃了七个州城,到最后要不是断后,也能活。
姜杳前世今生习武这么久,也罕见这样的天赋。
游家“避”的策略是对的,但是仅限于盛世清平。
一旦战乱,游家子何人不从军?
既然改剧情,那便彻彻底底地改。
姜杳手无寸铁,那就力大无穷有防身的本事。
姜杳被孤立霸凌,那就离开这个地方。
姜杳孤立无援,那就找到她的亲人旧友。
游渡朝是一切的切入口。
她示好从一开始就不止是报恩。
游渡朝眼神微动:“你……”
两个人腿都长,走得很快。
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隐隐约约有熟悉的女声。
“别打了,别打了!!”
姜杳面色一变,猛地拽了一把游渡朝的胳膊。
“别愣着了,走!”
是翁纯的声音!
游渡朝被她吓了一跳:“做什么,去哪里?”
“横阙院!!”
半个时辰之前,横阙院。
射箭课刚下,少年们聚在一块解臂缚。
他们身量都很高,身上又蒸腾着热气,让同堂的几个女孩子皱了皱眉,往后退到另一边,去收拾她们的东西。
“唉,沈鎏,你昨日不是去姜府了吗。”
一个少年一边拆手上的绑带,一边饶有兴趣地问。
“那姜杳是怎么回事,居然放话要来考横阙院?”
他们常年在射御两门课上独占鳌头,对姜杳的偏科事迹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鎏刚解下来护臂,正在摘扳指。
他听到这句话,意味不明笑了声。
“谁知道呢。”
他意味深长笑道,“也可能是扶梁的文弱书生太多,不符合姜二小姐的眼光,想来看看横阙的儿郎?”
这话轻视狎昵的意味太明显,聚在一起的几个少年都放声大笑。
“有晋王殿下珠玉在前,我们可不敢看姜二姑娘。”
另外一个边笑边说,“这种只能同甘不可共苦的珠玉,摆起来欣赏还行,谁敢带出去?万一她看上谁了一脚将你踹了,你哭都没地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