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外头越来越冷,察觉到屋子里暖和,也想住进来。
那些伙计都不干了。
他睡就睡吧,可这么肮脏的一个乞丐,身上多少年没洗过澡换过衣裳了?
外头天气冷还空旷不觉得,等他进了烧着炭火暖烘烘的屋子里,那散发的气味别提多酸爽了。
醒过来的人闻到那发馊的味道,一个个不是去赶老疯子,而是率先捂着鼻子先出去屋子透气,不然不是憋死,就是臭死。
作为起房建厝的管事裴六很无奈。
这老疯子,骂他听不懂,打他打不过,还能怎么着?
于是跟吴三伯跟李骥合计后,让他们烧水骗着给乞丐洗了身子,又找来衣裳鞋袜给他换上,就是他披着的兽皮,趁着他睡屋里头不冷,也给洗唰唰了,晒干后才丢回给他的。
这才总算不臭了。
于是大伙儿不得不无奈地接受这老疯子住屋里头了。
而老疯子经过一拾掇,那总是乱飞的一头白发也束起来后,整个人也变精神多了,不会让人一看就以为是疯子或乞丐,算是正常老人家一位。
从那以后,这位老人家的情绪激动的时候却是少了。
天儿冷,喜欢上窝屋子里的炭火旁边,于是烧柴添炭的活儿就交给他了,他也不算老糊涂到家,旁人交代的事,多说几次,似也能领会。
众人跟他相处起来越发和谐。
直到今日,大伙儿都要走了,还不同寻常地烧了鞭炮。
老疯子大鱼大肉吃得欢,显见是很高兴,等见着屋里头的东西都被收拾起来,而后每个人都背着笑呵呵离开的时候,老疯子又激动起来。
走到屋外头,看着他们离开,有点着急,抓着李骥哑哑不知道说什么。
顾冉跟裴六也就是这个时候送走了吴三伯,回头看着他们。
李骥摇摇头,不明白这老疯子什么意思。
顾冉跟裴六也不明白。
老疯子急了,一下走到了顾冉跟前。
“怎么了?疯……鲁爷爷?”
裴六跟李骥给顾冉递过来一个眼神:?
鲁爷爷?你咋知道他姓鲁?
顾冉朝裴六跟李骥干笑一声,总不能一直叫他老疯子吧?
特别是现在瞧着就是人见一个慈祥老爷子的模样,还叫老疯子不适合。
所以干脆叫鲁爷爷得了。
鲁爷爷在顾冉跟前手舞足蹈,哑哑比划着。
“你是说,他们都走了?”顾冉指着通往岛边的那条道问。
鲁爷爷面色疑惑,还是哑哑点头。
“他们是来帮我建房子的,又不是住岛上,自然得回自己家了。”顾冉努力解释,“爷爷,你家在哪儿啊?你记不记得啊?我们送你回家怎么样?”
鲁爷爷不知道被哪个字刺激到了,哑哑说着倒退几步,而后忽然转身飞奔起来。
“鲁爷爷?”
三人看着他健步如飞,一下就跑进山谷背后的丛林里不见了。
“怎么办?”顾冉下意识地问。
裴六瞥了她一眼,不吭声。
“能怎么办?他既常年在岛上都没死掉,肯定有能在这岛上活下去的本事。”李骥环抱双臂答。
顾冉一默。
也是,连裴六娘跟李骥合起来都对付不了的人,还能独自在墩子岛活过至少两年的人,估计不会轻易挂了。
于是顾冉也等裴六跟李骥收拾行囊后,一起回夏溪村去,等明年开春,再来岛上伺弄这片橘子地。
山谷处,看着顾冉三人最后也离开的鲁爷爷,盯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许久,才从山谷上下来了,抓着树棍子回到空无一人的护厝里头,蹲在炭盆旁边拨了拨火,而后躺下蜷缩着身子睡了起来。
屋外,喧嚣一个多月的墩子岛渐渐恢复了冷清,复似以前荒岛的寂寥。
而远离墩子岛的江这一边的十里八乡,却是热热闹闹的,人们已经开始准备结束这一个年节,迎接下一个年节了。
而夏溪村,顾冉跟裴六,在陆续置办了不少年节吃食后,选了在这一日,进林子去挖冬笋。
去年就挖过了这片毛竹林里的冬笋,那味道可鲜嫩了,拿来自己吃或者是当年节礼送人都颇不错。
不过等顾冉跟裴六进了毛竹林时,发现里头早有人在地上寻着突尖儿的笋顶了。
谁似她们这般大胆竟敢进瘴气林来呢?
是金铃银铃两姐妹。
两人各自背了一个箩筐,里头已经挖了不少了。
瞧见顾冉跟裴六也背着竹筐进来,金铃银铃回头看了一眼,叫了一声:“是你们啊!”便又埋头挖笋去了。
看来是那一次杨金玲进林子里头,记住这一处的毛竹林了。
倒是聪明,知道毛竹林里头长冬笋,都能想到带自家阿妹进来挖笋了。
“就你们俩啊?进瘴气林里头来,给你家里人说了吗?”可别像上一次一样,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害那么多人替她担心。
“说了。”杨金铃看了顾冉一眼,手里挖笋的铲子没停。
“那就好。”
顾冉跟裴六不凑她们那边去,另外找了一个方向挖笋,没想到正在地面寻着笋尖儿呢,那杨金铃便忽然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