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便是秦家一府不事稼穑,五谷不分,但到底是见多识广,亦是管家能手,比寻常百姓家的娘子跟郎君是多见了不少世面,不可能当真因为流放到蛮荒之地,不会耕田种地,就寻不到出路了。
更何况秦家背后还有秦相留下的门生帮衬,自身还攒着沉船后的三千钉,若是秦家寻个出路,安安分分地经营,这日子虽比不上在京城丞相府住雕梁画栋的大宅,锦衣玉食养尊处优,不愁衣食是可以的。
但过惯了奴婢成群颐气指使的相府生活,如今过寻常百姓默默无籍的白丁生活,落差太大,秦氏家里头的许多人都不乐意。
都等着三皇子上位这股东风。
等新皇登基,他们秦家便未得从龙首功,亦是功臣,只要自家秦相在朝中留下的门生在新皇耳边提点两句,他们就能脱了罪籍,离开这鬼地方,回到京城去。
届时有秦相的人扶持,再加上新皇赏识,他们秦家还怕在京城站不稳脚跟吗?
他们盼啊,等啊,等来的,却是女帝登基的消息。
“没听错吗?坐到龙椅上的,不是三皇子?”
先帝退位,新帝掌权的消息传到平潭村,秦氏一家子都震惊莫名,以为那传闻谬传了。
“不是三皇子,据说,那当今圣人是真命天子,三皇子,败了!”
如今主要负责到外头四处走动的秦三爷,耷拉着耳朵晦气地说道。
“天命天子,谁说的?明明三皇子才是天资过人,举世无双,她区区妇道之人……”秦大太太不甘心道。
“阿娘!”秦三爷跟秦四爷齐齐呵止秦大太太继续说下去。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若被有心人听去了,秦家便又要遭祸一次了。
“不是吗?明明你们阿爹……”
“阿爹死了,况且,他说得没用。”秦三爷不耐烦道,“是朝中众臣,认定了当今圣上身上有天授龙威。”
秦大太太一听,一下跌坐下去。
天授龙威。
她自是听闻自家夫君说过,何为天授龙威?
是韩氏皇族当权的天威,唯独皇室中有帝王之相的公主,才能获得的一种神授之力,可御百官,察千里,天下无人能及。
难怪,三皇子会败在她之下。
“那我们秦家,该怎么办?”
“既是新帝上位,定有赦昭,阿爹留在京城的人多,届时肯定将我们的名儿报上去。”
但,这妄想,亦在不久之后,破灭了。
新帝登基,并没有大赦天下,他们秦家想靠此脱出罪籍返京的捷径没了。
一时,秦家上下皆愁苦难消。
若不能凭借新帝赦令恢复良民之身,他们便被困在闽州这地儿了。
不能随便离开落户之地,官府亦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就是照章办事,去官府开路引,也难。
他们一辈子,就只能这么在这平潭村做个农户吗?
“不成,既然这条道儿不通,那就只能做第二条道了。”到底是跟着夫君一起熬过苦日子的,秦家最快振作起来的,还是秦大太太。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四郎,这个家里头怕是只能靠你了。”
秦知恺一怔,秦三爷听闻秦大太太这番说话,脸色不满,但还是按捺住了。
秦三奶奶看了自家夫君一眼,咬了一下唇,没吭声。
当初秦相亦是从末流小官,一路高升,最后官拜丞相的,既然无法凭新帝大赦翻身,那就唯独剩下重走秦相之路了。
大盛朝并不拘流放之人进学科考,只要有才识之人,皆能考取科举。
秦四在京中时便有才气过人的名声,如今看来,亦只能让他走求学入仕这条路了。
秦家的人均明白秦大太太的意思,便是有所反对,但想想若秦四当真能如秦相那般,重振家门,一荣俱荣,便未有吭声了。
即便是颇有怨言的秦三夫妇,亦只能忍气吞声。
向来是庶子,从未有受到过如此重视的秦知恺颇觉扬眉吐气。
是啊,大阿兄为救祖母死了,整个秦家,最能干最有出息的,便是自己的了,不靠他,靠谁?
秦知恺当夜便做了个美梦,念书进学一飞冲天,成为天子门生后与阿爹一般仕途亨通,再度成为新帝重臣,受百官敬仰,光复秦家。
他在京城便是不可多得的才子,这闽州蛮荒之地,人均学识浅薄,名师不现,有谁能比得上他学富五车?
便是跟当地学子相比,他亦多读了许多圣贤之书,与他们竞争去大茂城盛林学府的名额,岂不是手到擒来?
没错,秦知恺,决定去考丰州府衙选拔到盛林学府学子的资质大考。
如果说,京城的国子监,是京畿地区权贵世家最高的学府,那大茂城的盛林学府,便是全天下读书人的最高学府,与国子监的监生一般,盛林学府出来的学子,亦为天子门生,只要表现亮眼,得了师匠名士推举后,也能直接送去京城为官,而无需再经科举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