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一人掏一块钱,合计凑够了八块钱,去郊区的煤厂订了三个月的煤球,从此炉子里的火再没熄过,晚上睡觉再也不会冻感冒了。
当然,坏处也很明显,人多了,难免有些摩擦。
姜湘的这帮舍友们都是职工子弟,全部来自家属院,从小玩到大熟得很,竟然也会因为一块肥皂你用少了她用多了掰头吵架。
吵起来也是麻烦得很。
姜湘一个外面来的小女工,没背景没关系,万事求和,遇见吵架掰头坚决不站队不插嘴,见人就是一张笑脸。
如此,才能在集体宿舍安稳度日。
太难了。
特别是值夜班,每当深夜下了班,满身疲惫趴到床上一动不动时,姜湘就有些想念许久没露面的梁远洲了。
她有无数个一瞬间不想努力了,好想抱大腿呜呜呜。
就在姜湘坚持不住,躲被子里,埋头抹泪想要放弃吃这个苦头的时候,国棉厂发、发工资了!
第32章
国棉厂通常都是月底发工资。
姜湘这一批急招的临时工, 十二月的下旬才入职,当然赶不上十二月月底发的那笔工资。
只能捱到一月底,才能一并领到第一笔工资。
姜湘有些纳闷, 眼下还没到一月底呢,怎么提前十天就下发工资啦?
她心里疑惑,嘴里也就问出来了。
“是不是傻,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嘛。”何丽华跟她解释。
何丽华就住在姜湘下铺, 坐在床边泡着脚, 热水熏得小姑娘脸蛋通红。
“要过年了, 大家都开始采买年货, 手里没多少钱。厂里开会商量了一圈,工会和厂委都拍板赞成, 这个月就给提前十天发工资啦。”
闻言,姜湘抱紧被子, 幸福地呜了一声。
见她这样激动, 宿舍里其他人又好笑又好气。
笑的是姜湘小财迷一个。
气的是姜湘在车间干活太上进, 卷生卷死,反而衬得其他小女工没那么努力了。
在纺线车间,踩纱车纺线说累不累,但是说轻松也不轻松,毕竟坐下来一干就是连续四小时,时间久了累得很。
“姜湘, 你说你,咱们宿舍八个人, 属你干活最上进, 一进去车间,踩纱车的那梭梭声就没停过。”
对床上铺的董美霞当即插嘴:“就是, 姜湘,咱们是要争当劳模,但没必要那么拼啊,谁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纺线累了就做慢一些,你天天那么拼……”
姜湘苦笑,她又不是傻,干活累了,谁不想摸鱼歇一歇啊?
可她敢吗?
纺线间干活时不时就有师傅来回巡逻盯着,姜湘的动作稍微慢了,师傅的眼神就瞟过来了。
不同于外面来的姜湘,董美霞、何丽华她们几个都是国棉厂子弟,父母辈儿都在厂里干了十几年,工友们彼此都认识,老熟人了,车间的师傅当然不会对她们太严格。
只有姜湘一个没底气的倒霉蛋,累死累活踩着纱车纺着线。
梁远洲果然没说错,国棉厂最底层的小女工,天天在车间踩纱车,还要三班倒,就是很辛苦啊。
姜湘欲哭无泪。
好在辛苦是有回报的。
姜湘兴奋地躲被窝里,掰着手指,偷偷算了一下自己的工资。
十二月赶鸭子上架上班的那几天,再加上一月份的整工资,加起来应该就是二十块钱左右。
这年头同工同酬,国棉厂临时工,一个月都是挣十八块,没什么高低之分。
第二天早上,财务科办公室,姜湘早早开始排队,过了许久,终于领到了崭新的二十一块钱!
拿到工资,姜湘整个人瞬间有劲头了,脑袋不再昏昏沉沉,腰不疼了胳膊也不酸了。
她终于能去百货大楼大买特买了。
雪花膏,蛤蜊油,橡胶皮热水袋。还有江米条,绿豆糕。
买糕点要糕点票,幸好,她手里有苗冬青给的一张糕点票。
说来也巧,发工资的这一天,正好轮到姜湘休假,下午和晚上都不需要她值班。
姜湘兴高采烈回了宿舍,拎着自己的军绿色挎包,该拿的东西都拿上,然后揣着钱,美滋滋准备出门。
出门前,何丽华兴冲冲喊她:“姜湘你去哪?正好发了工资,咱们一块去百货大楼,我想买雪花膏。”
“你一个人去吧,”姜湘想也不想拒绝,“我得回我阿姨家看看,先前我借了她的钱,正好发了工资,早些还清。”
姜湘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没说自己也要去百货大楼买东西。
她一向不喜欢和别人一块逛街,否则花钱都不敢放开了花,还得处处装穷。
别说买江米条解解馋了,她连一根一分钱的彩色头绳都不太敢买。就因为她成分差,资本家的后代。
太难了。
不过,说起成分,在国棉厂这半个多月,竟然还没有人知晓姜湘的成分。
原因无他,这批急招的临时工入职手续简单的很,只要一张街道办的介绍信,本人再摁个手印,就没了。
于是姜湘闷头装傻,一直刻意隐瞒着自己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