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蹲下身,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乖,你怎么又说这种傻话。”
秋穗姑姑俯身捏捏他的脸,眼中满是怜爱,“我们只是想来看看,你和小桃花过得好不好。”
“不好。”他鼻头一酸,心里的委屈满得快要溢出来, 以至于红了眼睛, 蓄着泪水,“一点都不好,她说她讨厌我, 我不要再跟她玩了,你们带我走吧!”
娘亲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泪,“傻乖乖, 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你们只是吵架而已。大家都会吵架的,即便是娘和秋穗姑姑, 也是吵过架的。”
“小桃花肯定是说的气话。”秋穗姑姑用一贯温柔的语气耐心哄着他,“乖乖不要放在心上好不好?”
他哭得更凶了, “我不要, 我做不到!”
“男孩子怎么能哭鼻子呢?”娘亲也捏他的脸, “娘和秋穗姑姑替小桃花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哽咽, 努力控制着情绪, 但徒劳。
“你们能不能……能不能去和她说,让她不要讨厌我……”
两个母亲一同抱住他, “对不起啊乖乖,我们见不了小桃花,她太小了,根本不记得我们的模样。”
“而且,连你也快要忘记我们的模样了。”
谢濯臣惊醒。
他坐起来大口喘着气,尝到嘴边咸咸的味道,他愣了愣。
用手背擦过脸颊,虽在漆黑的夜里看不见泪水,但湿润的感觉很清晰。
他竟然哭了。
——
言子绪觉得很无语,明明是他们兄妹吵架,为什么担惊受怕的却是他?
白日里的氛围已经不能用尴尬来形容了,而是诡异。
比如饭桌上,谢濯臣突然看着他说:“不要挑食。”
但他一口青菜一口肉,这桌上根本没他不吃的。
直到沈烛音冷笑一声,也对着他道:“管得真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工具。
而且……这场面似曾相识。
之后每回他一和谢兄出门,必定能听到一句阴阳怪气。
“又去喝花酒呢。”
沈烛音说这话时常带着甜美的笑容,但言子绪一点都不觉得温暖,反而后背发凉。
“只是去店铺里看看,不喝酒的。”他解释,但好像她要的并不是解释,所以他犹豫着问:“你要不要一起?”
“我可不喝花酒。”
言子绪:“……”
到底有没有听他讲话啊!
这么过了有七天,因着这几日的考察,他们要再宴请一次各位掌柜,地点还在迎芳阁。
作为一个老实人,沈烛音问什么,言子绪就答什么。
他以为这次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带着鄙夷地轻哼一声后要他们赶紧走,谁知她竟然要一起去。
“你哪能跟他们喝酒啊!”
真带她去,言子绪都怕谢兄刀了他。
沈烛音目露不屑,“谁要跟他们,跟你们喝酒啊,我去找希玉玩不行吗?”
言子绪:“……”
真的假的。
谢濯臣听了没说话,算是默许。
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许也没用,只会让她更逆反。腿长在她身上,他又不能把她锁家里。
迎芳阁排练了一支新舞,今日首秀,很多人前来捧场。
整个楼里载歌载舞,满是娇色。
沈烛音站在二楼,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人。
谢濯臣和言子绪坐在一处,身边还有七八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各铺面的掌柜。
还有四五个姑娘在旁倒酒,几个男人面色酡红,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人。
“吃醋了?”希玉捧着脸在旁,看得起劲。
沈烛音下意识反驳,“少胡说八道,我是怕他们喝醉了,我一个人可搬不动他们回去。”
她话音一落,就瞥见一红衣姑娘给谢濯臣满上了酒,还对着他嫣然一笑。楼里吵闹,听不见她还说了什么。
“她怎么就给他倒酒啊,旁边的怎么不倒?”沈烛音眉头紧锁。
希玉看热闹不嫌事大,“喜欢他呗!”
沈烛音一噎。
希玉摇摇头,深沉地叹了口气,“吃醋就吃醋,还不承认。又不丢人,有什么好否认的?”
“以我多年混迹此地的经验,还是大大方方承认比较好。男人虚荣心很强的,知道姑娘们为他们争风吃醋都在心里偷着乐呢,反倒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容易将男人越推越远。”
谢濯臣往楼上看了一眼,沈烛音慌忙避开。
她看向希玉,再度问道:“你们这是正经乐坊吗?”
“都说了一半一半。”希玉耸耸肩,有些无奈,“我可不能陪你闲聊了,我今晚还得跟姐妹们去刘员外府里表演呢。”
沈烛音惊讶,“这么晚还要外出表演?回来得半夜了吧。”
“没办法啊,刘员外可是花了大价钱,点名让我去。”
沈烛音问了个很傻的问题,“不能不去吗?”
“你觉得呢?”
“你不是在你们楼里地位挺高的吗?偶尔拒绝一两次也不可以吗?”
希玉轻笑,但神情怅然,“你说什么傻话。我为什么地位高,就是因为我能赚钱。我若是不去赚钱,哪来的地位可言。纵使我有再高的人气,再多的人追捧,我也还是个贱籍出身,身在此处,万事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