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沾染着血迹。
沈知非环顾四周，小胖墩儿的奶奶倒在院子里，身上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粒，红色的血迹已经被漫天飞雪所掩盖。
沈知非手下紧紧握拳，像是再给自己勇气，终于走到了那门口。
“小胖墩儿？”沈知非跪在地上，颤抖着手去拉起了那只搭在外面的小手，声音很轻，像是怕吵到他一般。
小手冰凉，但她明显感受到了那小小的手指动了一动。
“小胖墩儿？”
这个回应让她惊喜，眼里的泪水一下如决堤一般淌了下来，把小胖墩儿扶到自己怀里，沈知非用力搓着他的脸：“没事了，没事了……”
嘴上说着没事，眼睛却看向了他一团血肉模糊的腹部，大量的血迹沾染在两人的衣服上，她知道……他活不了了。
“姐姐。”小胖墩儿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细细的缝。
“我在。”沈知非忍着自己的哭腔，轻声回答他。
“以后，我可能……可能就，就没办法去，去京城……找你玩儿了。”小胖墩儿说话已经口齿不清了，但她却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沈知非闭了闭眼，任由滚烫的泪水滑落，脸上一片冰凉，手下却依旧紧紧地搂着小胖墩儿。
“没关系的。”沈知非吸了吸鼻子，这一个多月来跟小胖墩儿在一起的画面历历在目，“以后，姐姐……姐姐来看你啊！也给你带糖人儿好不好？”
“嗯。”小胖墩儿应道，“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你一直都没记住。”
“你说，只要你说了，我一定记住。”沈知非摸摸他的脸道。
“我叫飞扬。”
沈知非点头：“嗯，我知道了，一定会记住的，你不叫小胖墩儿。”
小胖墩儿听到这话，努力扯了扯嘴角，但身体早已僵硬没了知觉，脸上亦是做不出表情。
“去那边看看。”
“是。”
迅速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沈知非现在竟是连动都不想动一下甚至有同归于尽的想法。
小胖墩儿已经在她怀里再也没了动静。
“快进去。”一个熟悉的男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人强制揽到了小胖墩儿屋子里。
“你……”沈知非刚要发出声音，便被来人捂住了嘴。
来人是赵墨池。
沈知非被他从身后禁锢着，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捂住她的嘴。两人此时正蹲在屋内的一个视线盲区，加上屋内并没有燃蜡，两个黑衣人站在门口左右看了看便准备走了。
“嘿，这小子还挺能爬。”其中一个黑衣人用脚尖踢了踢倒在门口已经了无生气的小孩儿道。
沈知非往小胖墩儿的床上看了一眼，果然上面一大滩血迹，从床到门口的地上拖出了长长一道血痕。
黑衣人抬起手，刀刃再一次刺入了那副已经跟破布一般的躯体。
赵墨池蹙着眉，手下更是用力捂着女人的嘴。
沈知非咬着牙僵着身体，最终还是无奈地闭上了眼。
听荷终于带着一个年轻力壮的护卫找到了沈知非。
“飞仙谷已经可以通行，就算不能通行，你也要想办法尽快到琼岭山去，把这里的情况如实禀报给王爷。”沈知非呼吸急促道，她相信自己能想通的事情，不用自己多说，景煜应该第一时间就能想到。
“是。”年轻的护卫领命后便消失在雪夜中。
“我们也要快些离开，方才那群黑衣人已经检查了一遍，等他们确认没留下任何活口，可能就有大批的人马要进村了。”赵墨池道。
沈知非点头，知道他说的在理，而且跟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也认为这些黑衣人只是来清道的。
护卫队的人包括王现只活下来不到十个，福安腿受了伤，这才没能在小胖墩儿遇害前转移他。加上沈知非、听荷两个女流之辈还有赵墨池一个一点功夫都没有的人，这个十几人的小队伍逃得甚是狼狈。
一路上只能听见大家的呼吸声，没有人有时间顾得说上一句话，只一个劲儿埋头往前走。对于赵墨池的出现，沈知非现在也顾不得去追问。
“头儿，好像有几个人跑了。”
整个村子已被屠杀殆尽，黑衣人检查后道。
“派人去追，不可留下活口。”黑衣人头目站在雪地间冷冷道，而后又招来一个人，“放信号弹，让大军进村。”
“嘭”地一声巨响，黄色的信号弹冲上天空，隔着很远也能看到。
一行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向漆黑的夜空中，王现面色变得很难看：“恐怕他们后续的人马要进村了。”
“无妨，他们后续人马再多也超不过万人，西靖大军想要进入黎国必定要在京城求得通关文牒，他们没有正当理由，再说皇上防备心很重不可能放别国大军进来。这些人要么是蛰伏了很久的，要么是最近浑水摸鱼进来的，数量不会太多。”赵墨池分析道。
沈知非点头：“只要刚才先行的那个年轻人能及时赶到琼岭山，黎国军早做准备，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赵墨池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从她方才让人提前去给楚宁王通报消息，他心中那团疑云就更大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她了？
从他给她下毒之后，两人再见面他就觉得这女人变了很多，早在承德帝寿宴那晚，他说她最喜欢看‘孟女救郎’这出戏，她没有反驳时，他就对她起了疑心。因为以前的苏淮明明白白跟他说过，所有的戏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这出戏，她说为了一个喜新厌旧、早已移情别恋了的男人付出生命是不值得的，她最瞧不起这样的女人。
今晚情况危急之下，她还能思路清晰且当机立断地让人去通报消息，就更让他改观了，无论如何，今晚她的样子都不像是装出来的。
第五十四章口头盟约
雪夜道路虽难走，却也最容易隐匿踪迹，走过的痕迹不一会儿便被大雪覆盖。
快天亮时，总算找到了一个被大雪和枯枝掩盖的山洞，而此时雪也停了。
王现怕被追来的人找到踪迹，在所有人进洞之后又用枯枝把洞口掩盖起来。这样的境况下不敢生火，也没有干的柴给他们生火。
急行了大半晚，所有人的衣服都已经湿透，却没人喊一声苦，包括受了腿伤的福安。
坐下休息之后，沈知非看着福安的腿：“你这腿要赶紧医治。”
这样冷的天，再拖下去这条腿怕是要保不住了。
“王妃不用担心，方才护卫长已经给奴才简单的包扎了。”福安道。
众人靠在洞壁上不再说话，经历了一晚上的奔波身体已经极度疲累，有的人刚坐下就传来了低微的鼾声，也有睡不着的，比如沈知非、听荷、福安……
只有王现队长的眼睛一直粘在赵墨池的身上。这种怀疑、打探、和带着敌意的目光让赵墨池非常不舒服，但他也不知该从何解释起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恰巧他一出现村子便被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