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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髓豆蔻_尘嫕【完结】(92)

  见吴子光走了,杜荔阳吩咐其中一名侍女去外头叫西厢公子,自己则又回到白纱帘后坐下。

  不一会儿,白纱帘上走来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今日那西厢公子穿着一袭紫衫,低调却尽显雍容之气。听父亲说他是楚国的司马,或许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便来自于他的出生与地位吧。紫影落座棋盘旁,杜荔阳瞧着那影子,又是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居然又开始脸红心跳,赶紧端起水来喝了一口压压惊。

  同样的檀香,方才她闻着也并无不适,而此刻她却觉得这味道有些令人眩晕。

  杜荔阳原先想的是直接放水西厢公子,然而真到比棋之时才晓得,以西厢公子的棋艺,似乎,并不需要她谦让。于是乎,她决定认真地同他对弈一番,若到最后那西厢公子占下风,她再让也不迟。她还打了个主意,假若她今次在他面前略微展示一下自己的智慧,没准会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会给他们婚后的恋爱之路增光添彩。

  黑白子渐渐充斥了整个棋盘,这局棋较量了许久,连帮杜荔阳摆棋的侍女都已接二连三打了无数的哈欠。

  到了生死攸关之际,杜荔阳才发现,她那放水的打算压根就实现不了,因为,她在完全展示自己智慧的情况下也丝毫赢不了他。最终,以杜荔阳败而告终。

  见胜负已定,弃疾起身,对着白纱一揖:“承让。”

  杜荔阳红着脸,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局棋便定了他二人的姻缘,眼前这紫衫男子从此便是自己的夫婿。她有些不敢相信,感觉十分不真实,便不自觉拧了一把自己的手臂,生疼,不住叫了一声:“啊!”

  弃疾听到这一声,有些意外,又感觉莫名其妙,见内里的人半晌不说话,便又道:“那在下先下去了。”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

  杜荔阳咬着自己的手指,巴巴地望着那紫影离去的方向愣了许久的神。

  —*—

  西厢向来很安静,夜色里幽幽传来小煤球的喵叫声。它蹲在弃疾脚边,抬着小猫脸,巴巴地将弃疾望着,似乎是在等待他将它抱起。可这一夜的弃疾,哪里有心思去抱它,他手里是那半枚玉髓,心里是那半枚玉髓的主人,眼光空洞洞的,看着地上的某处。

  蔡从心里也翻了几次波浪,还是小心翼翼恭贺道:“恭喜公子,明日便娶新妇了,还可得一座城池。”

  弃疾没看他,声音低沉得可怕:“蔡卿,你说,我此番命运,可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杜荔阳曾说,他的第一任妻是郧女。

  蔡从特意挤出一个笑来,不使气氛太伤感:“公子为楚国战士不再无谓牺牲,牺牲自己的幸福,上天定当将这功绩报在公子日后的生活中。”

  弃疾忽然冷笑一声:“嗬~若是上天垂怜,希望能让我找到阳阳,哪怕……哪怕是……哪怕是尸首。”说到最后,闭上了眼。

  蔡从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忙转移话题:“额……郧公说明日便先在此处成礼。”

  弃疾没有睁眼,沉沉地应了一声:“嗯。”

  蔡从不敢再打扰,行礼退了出去。

  一个人时,泪水便无需强忍,滴滴滑落脸颊,有的滴到了小煤球身上,引得它仓皇逃离,有的滴到了那半枚玉髓上,引得又有人莫名彻夜心痛。

  —*—

  “姑娘?姑娘?”

  杜荔阳自睡梦中感受到有人在推她,迷糊里睁开眼,却原来是她的侍女越。

  侍女越见她总算睁眼,笑道:“姑娘可算醒来,快,越服侍姑娘起来,还来得及。”

  杜荔阳一边被扶起来,一边用手按了一下太阳穴:“现下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越道:“午时都过了,昨夜姑娘犯了心痛症,一昏迷,就到了现下。”杜荔阳略一回神,才想起昨夜她疼得在地上打滚的模样。

  侍女越又道:“我们已将一应礼服以及头饰都备好,还有两个时辰,便到郧公亲测的吉时了,姑娘快随我来梳洗打扮。”

  杜荔阳又回了一次神,才想到今日便是自己出嫁之日,略有些羞涩,任由侍女将她拖到了梳妆台前。

  五个侍女伺候梳洗,换衣裳的换衣裳,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围着杜荔阳转个不停。杜荔阳只跟个木头一般,任由他们摆布。许久后,总算打扮妥当,杜荔阳站在铜镜前,瞧着镜中的自己,金色的青铜镜里,显现出一位庄重的新娘,拽地的裙摆衬得她身材修长,腰间的绣花束带缠绕出玲珑的身段。侍女越递来一柄璎珞团扇,杜荔阳拿在手中,往自己面门上一挡,唯余翦水双瞳露在外面。

  侍女越上下打量笑道:“我们姑娘真真是个绝色!”

  杜荔阳笑起来,看着镜中的自己,忽然间,觉得此情此景莫名熟悉,似乎……她曾经也这样一袭拽地长裙,也这样开心的期待着要做某人新娘。脑海里似乎就要浮现出一个朦胧的画面,她闭上眼,仔细去看,却又什么都看不见。难道是在梓邑时与乔鱼成婚的记忆?可为何回忆起来却是不一样的心情?

  “姑娘,走吧。”侍女越上前来扶。

  杜荔阳睁开眼,随侍女越而去。

  —*—

  夜色撩人,新房内烛火通明。杜荔阳坐在长案旁,一张羞红的脸躲在团扇后。长案上摆着一应成婚礼器,美酒从铜壶里散发出醉人的香气。她等待着,等待着她的西厢公子来与她一道喝合卺酒。

  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虚掩的门陡然被推开,不过,那推门之声听上去是那样的不温柔,甚至有一点霸道。杜荔阳惊了一惊,偷偷探出一只眼睛来瞄了一下,只见一个玄色礼服的高挺男子有些重心不稳地缓缓走了过来,随之是扑面而来的浓烈酒味。

  他喝醉了?杜荔阳赶紧将团扇扶正,遮住了整张脸。

  弃疾今夜灌了自己许多酒,他怕自己没有勇气走进这里,借酒壮胆。现在,他摇晃着身子走到了他素未谋面的新妇面前,听说她是个绝美的女子,又是个棋艺高手,不过,他却一点去掀开那团扇的欲望都没有,甚至,他有些讨厌,不是讨厌面前这个女子,而是讨厌上天安排的他的第一任妻子,是她而已。

  杜荔阳躲在团扇后面,看着地下的一双丝履在自己不远处站了许久,最终却没有走向自己,而是朝旁边走去了。

  杜荔阳觉得莫名其妙,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听着他脚步声往床榻走去,再听到床榻嘎吱响了几声,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动静,整个新房变得出奇安静。

  他真的醉了?

  杜荔阳见没动静了,便悄悄挪开了团扇,转身瞧向床榻处,却见那西厢公子已歪七扭八地躺在了榻上。杜荔阳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前,鼻息里全是酒气,闻起来甚至都有些刺鼻。而西厢公子却闭着眼,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

  不能吧,睡着了?杜荔阳坐在榻边,看了他许久,见他一直没什么动静,就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两下他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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