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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为谋之徽京旧事_奕浅【完结】(70)

  几个时辰之内感受到了第二次失望,闻说只觉得自己旁观了这些年居然比那些局中人还要入戏。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有将这份心情说出来,在听到玄旻询问之后,她将灵徽送交的包袱递给玄旻。

  玄旻忍着四肢百骸的痛楚坐起身,在闻说的帮助下将东西一一看过。

  闻说觉得,这是从开始计划至今,玄旻表现得最为急切的一次,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对整个事件把握的节奏因为昨天跟灵徽见面之后而有了变化。她大概能猜想到是灵徽对他有了催促,可他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居然听进了灵徽的话,否则也不会一醒来就询问这些东西。

  玄旻看完时,天已经大亮,他方才看得专注也就没有感觉到身上的伤痛,此时他合上账册,不过一个十分简单的动作,却已疼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只能咬牙忍了下来。

  闻说就好像过去那样为玄旻上药疗伤。大概是有感于近来总是忙碌的生活,她忽然有些怀念过去在梁国的日子,虽然过得屈辱悲惨,但不似现在这样让人感觉身心俱疲。一旦出了神,手里的动作也就失了力道,闻说不慎下手重了些,也就此导致玄旻在毫无防备下吃了痛。

  闻说立刻致歉,却听玄旻问道:“有心事?”

  她一面上药一面道:“我心里的事很简单,只要你能好好活着。”

  活着对他们而言都不难,然而好好活着大约就成了难上加难的事。因为从小就背负了太多的仇恨,玄旻从来不觉得自己的一生会跟平常人一样。也就是在这样的自我压抑里,他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性格,不对这个世界抱有任何希望,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所谓美好的东西,自然也就谈不上好好活着。

  “灵徽让我转告你,不要忘记你答应她的事,我看,不用我提醒,你早就记住了。”闻说道。

  玄旻艰难地穿好衣裳,靠在细软上问道:“她还说了什么?”

  闻说才从玄旻身边抽回的手就此停住,她暗中感受着玄旻这句听似无意的话,看着他似乎隐有期待的表情,反问道:“你想她说什么?”

  玄旻原本稍显闲适的神情在顷刻间凝固,在闻说的凝睇下转过视线,转眼间又恢复了一贯的沉郁道:“既然东西都到手了,该做什么就去做吧。”

  “新年里捅这么一刀,也只有你做得出来。”闻说替玄旻将被角掖好,收拾了东西将要离开时才道,“她知道你受的伤不轻,但是她没有多说什么。”

  这样的结果在玄旻意料之中,也该是灵徽的性格会做出的反应。可他毕竟记得,在从高地上滑落下来的时间里,她曾试图抱住他来挡去一些冲击,却因为他强硬的钳制而让她不得不缩在他的怀里。那时耳边风声呼啸,却夹杂着她满是惊慌和担忧的叫声——叶玄旻。

  在他们最终到达地面的时候,他也见到她试图在第一个时刻查看他的伤势,却因为生怕因此造成更严重的伤而不得不放轻手脚、放缓动作。在他因为疼痛而失去知觉的最后一个瞬间里,他很清楚地看见她焦急的神情。那一刻灵徽的反应不会作假,就好像在他看见她即将跌落高地的那一刹那,他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拉住,而不是真的像他之前与她说的那样,从那里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闻说关门的声音将玄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头看向窗外已经亮起的天色,想起闻说讲的新年——他与灵徽即将纠缠至第六个年头了。

  ☆、第十章 旧恨并新殇 唇枪战舌剑(三)

  庄友通过在盐道衙门的层层关系拿到了一分查抄私盐的名单,他将名单交到西雍手中时,恰好落下了今年建邺城的第一场雪。观雪煮茶本应是一件赏心乐事,然而此时茶庄内沉闷的气氛让这一场本就来得迟了的初雪更显得别有意味。

  西雍看着那一串名单中有诸多自己熟悉的名字,却独独没有唐绍筠,这令他安心的同时又起了疑心,脸色自然也就不见得有多好看。

  庄友看西雍满面愁容,听着沸水在两人之间扑腾的声音,猜想着应该像极了西雍此刻看似平静表面下的心情,颇不宁静。

  “下官听盐道衙门里的人说起,云丘一带最近私盐活动猖獗,哪怕有太子亲自坐镇,却还有一些商贾冒着风险在地下行动,不可谓不大胆。”庄友见西雍的目光顿时冷锐起来,他便知道自己戳中了西雍最关心的地方,继续道,“没有记错的话,唐绍筠唐公子是王爷的座上宾吧?”

  那张写了名单的纸已被西雍捏皱,他盯着庄友似笑非笑的脸,在强行镇定情绪之后,露出浅浅的笑意道:“本王政务缠身,少有出门走动的时候,唐公子过去云游四方,对各地风俗见闻颇有独到见解,本王便以山水之趣与之结交,并不干涉其他。”

  庄友对此不置可否,迟疑了一阵才继续道:“下官只是听说太子虽然已经注意这位唐公子多时,却始终不曾动手,说是在窥探时机,却也不像,分明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人赃并获,却都被白白放过了。”

  西雍知道庄友不过借这句话引他的话头,为了探知更详细的进展,他便顺着庄友的意思继续追问。庄友见他颇有诚意,便将打听到的情况都跟他说了。西雍这才知道景棠虽然严厉打压其他私货,却独独不动唐绍筠。

  与庄友的这一次会面让西雍对唐绍筠的信任濒临底限,而此时探子送回的消息里也明确提到了景棠约见唐绍筠的事。虽然见面时间不长,但离开时景棠却看似十分高兴,显然是遇见了喜事。

  靖王府得到消息的同一时间,玄旻也知道了景棠私下会见唐绍筠的事,他对此的评价只是一声极为不屑的冷笑。

  “难道这不是你的意思?”闻说问道。

  玄旻瞥了闻说一眼道:“他以为做了这出戏,让靖王以为唐绍筠叛变就能暂时压住靖王想要翻他私账的想法,殊不知狗急了还会跳墙,把人逼得太紧反而适得其反。”

  闻说见家奴送了药过来,便先让玄旻服药,趁着这会儿的间隙,她道:“大夫说你最好安安心心在床/上待着。”

  玄旻见闻说已经坐去了书案后头,并且拿起了笔,他为闻说这样的善解人意而欣喜,却听那女侍卫忧心忡忡问道:“你真的决定这样做?”

  心头才有片刻的安宁因为这句话而烟消云散,他将药碗放下道:“你忘了我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了?”

  闻说终究还是屈服在玄旻这些年为了那个目标的隐忍之下,听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她一笔一画地记录。写完这封信后,她交给玄旻过目,见到家主眉间也有片刻的犹豫,但终究她还是听见玄旻要她立刻将信件送出去的命令。

  闻说回来时,见玄旻正坐在床/上出神,连日来精心的调养让他的伤势恢复得不错,至少那些容易被人察觉的伤口都已经看不出来了。她走去床边看着被锦衾覆盖的玄旻的腿道:“哪里都好说,就是这双腿伤上加伤,要完全康复恐怕需多费些时间了。”

  玄旻的视线由此落到腿上,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仿佛闻说刚才的话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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