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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恩是个技术活_玉不毁【完结】(29)


“撒手!晦气!”黄昌平甩开母亲,全然不顾她老迈的身子撞在了木墩上,见她捂着后腰喊疼,更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怨气。“真是看你一眼也嫌多!当初要不是你,我好好的一个进士,会落得现在这地步,还要卖字挣钱?与我同年的,如今都有官至知州的了,只有我,整天还要对着你这晦气的老脸,多少气运都被你给坏了!”气急败坏说完,便甩袖而去。
黄二婆倒在木墩上,抖索了好一阵才爬起来,半边身子都被寒气沁的冰凉。即便如此,她仍旧在想,天这么冷,平子出去好像没穿多少?歇了一阵,二婆觉得自己好多了,又打开樟木箱翻出几件旧棉袍,打算给儿子改一件暖和厚实的大棉袍。
夜深黑沉,烛火如豆,黄二婆揉了揉酸肿的眼睛,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给衣襟滚边的时候,和做好的袖子行在了一起。
“老了,真是不中用了……”她摇摇头,用剪刀把线拆开,又重新滚边,又花费了半个多时辰,棉袍面子总算是做好了一大半,再等天晴好时,把晒的松软的棉花和芦花填进去,儿子就有保暖的衣裳可穿了。
第三十二章爰有寒泉
看着快做好的衣裳,黄二婆苍老面容上露出一丝笑意。木门咯吱,伴着冷风和酒气,黄昌平歪歪斜斜晃进屋子,看见母亲脸上的笑意,今天下午积攒的怒气,和陪酒时在贵人那里受到的怨气,一起爆发了。
他怒急,反而平淡下来,打了个酒嗝踉跄的拽住了自己母亲枯树皮一样的手,迷醉间似乎听见她一脸担忧的说,要给自己去煮解酒汤。
他十分平静,和气,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满如玉的额头,殷切的说,“公子,都有点青了呢,小白帮您吹一吹,揉一揉吧!”
“退散!”萧玉台一手在被子中间划了道线,“我们一起睡,主要是我冷!这条线,不管你做梦变成了男人也好,变成了蛇也好,上天也好,入地也好,不许过线,也不许碰我,不然,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白玘眼睛里布满了小星星,不愧是自家公子,怎么知道自己会变成蛇?她最近做梦,经常变回原形的哦!
闹腾了一会儿,萧玉台倒下就睡,不知道怎么的,白玘说的话就在耳边,等身边人呼吸都均匀下来,她翻了个身,眼前出现黄二婆的样子。
“萧子,乖,快别睡了,是二婆找你说话。”
萧玉台下半夜都没睡着,含混应声:“二婆,您讲,什么事儿?”
“这黑白两个小哥说了,今天晴朗无风,太阳最好,你帮二婆去后山撸些芦花,晒好了,去二婆家拿了棉袍面子,还有棉花,送上你二婶那里,让你二婶帮我做好,可好?就剩下一点了,半个时辰就能完工。那小筐里还有一把白果,给你拿回来熬汤喝,当是二婆的谢礼。”
“二婆有事,吩咐我就是,还说什么谢礼……”
“呸,你个懒货,日上三竿还在睡,快点起来,出大事了!二婆死了!”
萧玉台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黄二婶圆胖的脸庞,不由呆了一呆。
这一呆,黄二婶伸手就要掀被子,萧玉台惊恐的裹紧了被子,一指小门:“二婶,我自己穿!”
飞快的穿戴好,确保没有破绽,看着破败的小门,喃喃道:“这门锁得赶紧修一修。二婶太可怕了。”
三人到了二婆家,里正和里正大婶都早就到了,黄二婆神情痛苦的躺在床上,被子盖的平整。萧玉台上去一探,身子早已经冰凉了,竟然死去不短时间了。
黄昌平跪在床边,以头撞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里正捏了捏被子,觉得不对,拆开一看,里面都是芦花,棉绒寥寥无几。
黄昌平撞开里正大伯,双手颤抖的抓着一把芦花,双目泛红,牙关不住打战,喊了一声“母亲”,就朝后一仰,栽倒在地上。
萧玉台把过脉,缓缓摇头:“无事,急怒攻心,厥过去了,掐人中就能醒了,不如让他先睡一觉吧!”
里正点点头:“也好。”几个人把黄昌平搬,再捏捏他的被褥,明显手感不同,柔软厚重。
“二婆把暖和的棉褥给了儿子,自己却盖着芦花被子,这才被冻死了……昌平悲痛难忍,二婆的后事我们就多帮衬点吧!”
众人都应了,萧玉台和白玘呆了一会儿,见黄昌平脉象平和,脸色也缓过来了,就先离开了。走之前和黄二婶说了那个怪梦,果然在屋子里找到一件新改的棉袍,还有拆下来的棉花。
二婶听了萧玉台梦中事,含着眼泪,道:“二婆怎么这么傻……这事情就交给我吧,芦花我一会儿就去弄,棉袍做好就送过来,你连捡个树枝都会碰见野猪,就不要去沟里蹦跶了。”
白玘从萧玉台身后探出头,黑亮的眼珠纯真无邪:“二婶,你拿个萝卜还碰见了蛇……”
黄二婶呕出一口老血,沉痛的拍了拍萧玉台肩膀:“你家的小白姑娘,你要勤加管教啊小萧。”
第三十三章给死人灌血
回去的路上,萧玉台心思沉沉,总觉得很难相信。她四处流离,被亲人驱逐,却在毫无血缘的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这世上的温暖和善意。所以,她比寻常人要更在意别人给她的好,在她眼里,血缘至亲可以毫不在意的伤害她,而反过来,她所接受的一点一滴的善意,都是从陌生人那里得来。
她走的飞快,白玘几步跟上,开口想安慰她:“我昨晚也梦见二婆了,公子,你不要伤心,人都是会死的,你也是会死的。”
“那你呢?”萧玉台脑子空空,张口就问。
“我?我不会。”它报完恩,就能回归仙位了,怎么会死?话音刚落,萧玉台周身气息更低沉了许多。白玘小声说:“公子,我觉得二婆的儿子,有点怪,你们人类伤心的时候都会昏倒吗?可是,他虽然昏倒了,我却感觉他不是那么伤心。”
她小声说完,等着萧玉台骂它胡说,却听见她声音低沉,微不可闻:“的确。冻死的人一般面露笑意,怎么二婆神情苦痛,脸色通红,并不像冻死。”
白玘懵懵懂懂的问:“冻的要死了,不该痛苦吗?”
“并不是。冻死的人多半表情平和,甚至面带笑意,我以前救过一个差点冻死的人,他回忆说当时好像做了一场美梦,高床软枕,爱子。”萧玉台不愿深想,说道,“总之,二婆年岁大了,也算是喜丧吧!”
两人回到家,黄鹤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因为他们年纪轻,二婶怕压不住,也不让过去帮忙,几位胆子大的婶子在那里忙活。白玘每次见到黄鹤,都要不高兴,瞪她几眼,说她几句,这次出乎意料的消停,直接开门进去,把早上做好的红薯丸子和鸡蛋又热了热。眼看着萧玉台吃完了早饭,嫣然一笑,又自顾出门去忙个不停了。
萧玉台手中只有一本《本草》,便先让黄鹤认读熟记,因黄鹤志在山野,又重点圈出了些随处可见的野草草药,让她牢记,便于日后取材。至于《千金要方》,她嫌重,人又懒,便没有带着,她熟记于心,便想默记下来,这才发现,家里竟然没有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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