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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慧的灯_华严【完结】(37)

  “为什么我要凭空猜想呢?通史陈来找我的时候已经下课了,蜜斯脱水超居然还留着,他大约要等候同学们都走开去。当我走近他的座位时他立起身,正遇上通史陈返回教室,通史陈看了他一眼,开口便提起你的名字,水越的椅子声音一响,去了。”

  我咬着下唇,双手一分开,考卷上红钢笔写的“甲”字给掰了下来。

  “凌净华呀,有时候我真是心里越想越不明白,看那蜜斯脱水超……”

  “你的通史考卷得的什么分数?”我打断她的话。

  “大饼,不错了哩,像我人不静,字不好,文也不好的。”

  我简直开始讨厌她,缩起脚来爬上床,面孔朝里的躺下去。

  星期五早晨回到学校,入了校门,劈面便见到那通史陈,立在医务室前面的水泥铺边旁;见了我,颀长而显着神经质的面孔露着笑,左肩胛习惯性的向上一耸,摇摇摆摆地横切过我前面的路,朝教务处那面去。我不由的眉心一皱,低下了头。

  第三节空课,和王眉贞一道上女生休息室去。阳台上坐着许多相熟的教育系的女同学,友好的让出长沙发上两个位子给我们坐下来。透过栏杆射进来的阳光,照在我们的脚上和腿上。只不过几天的工夫,这株触到阳台边沿的榆树,又添了不少嫩绿的叶子。大家都说我痩了,白色的脸显得惨白,大眼睛显得更大。然后编结毛线的人继续编,看电影杂志的人继续看,闲谈的人继续闲谈:从电影明星谈到衣饰,谈到跳舞,再谈到她们的系主任。

  “喂,知道那天我在百乐门遇到他在跟谁一道跳舞吗?”一个女同学说。

  “谁呀?”大家的兴趣都集中了。

  “还有谁呢?哼,两个人面孔贴面孔的拥抱着,真够肉麻哩!”

  “听说那‘花花公子’已经决定,等她毕业后请她当助教哩!”这是又一个人的情报。

  “那么他们以后更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吴师母的醋坛子也摔不起来了。”

  大家笑了一阵,话题转到她们系里不日举行的辩论会。因为事先没有征求吴主任的同意便决定下来,使他认为尊严大损,气得两三天也不肯到课堂去上课。大家想想也觉得不妥当,便选了几个代表去道歉。到了他办公室的门外,看见上面贴着一张字:“今日闭门写作,学生概不接见。”

  “一个近视眼的女同学眯着眼睛念着:“今——日——开——门——”

  “闭门啊,旭梅,什么开门的?”大家全笑了。

  “早晓得应该叫陈元珍来,那么就是大铁门,也会融化成一滩水了。”

  第四节的上课钟敲过,王眉贞说得上一回厕所,洗手时边告诉我,陈元珍已经和周心秀俩绝交了,原因是陈元珍抢去周心秀的爱人“篮球王”。那个身材魁梧的学校篮球选手王淡明。

  “谁想得到她另一面去惹得吴师母摔醋坛子,真是见她一百二十一代的鬼!”

  我们赶到教室里,通史陈已经高高地立在讲坛上。我们坐定了,看他铅笔指着点名簿,口里念着:

  “唔,蜜斯凌净华。”

  “你是——”他用询问的颜色看着王眉贞。

  “蜜斯王眉贞!”王眉贞答。

  同学们全笑了,通史陈很保守的嘴巴一抿,眼角扫了我一下。

  于是他开始讲课,浮着满脸的消不尽的笑意。白衬衫袖子向上一拉,左肩胛向上一耸,在黑板上写着“公元一三六八年”这几个自来。他越说越有劲,右手拿粉笔,左手执粉擦,写了擦,擦了写,这时咳嗽一声,右手从上而下地在脸上摸一把,鼻子上全身白粉。

  下课钟敲了,通史陈放下粉笔,拍拍双手,笔直的向我走来。

  “你好了?”他微红着脸问我。

  “伤风?”他再问。

  我急切地四下一瞥,水越已经背过身子去了。王眉贞在通史陈背后朝我打手势,指指外面又指指她的口,再指指通史陈,向我伸一下舌头,也走了。

  我走出教室,通史陈跟着,带着他的白鼻子。今天他准备的是猪肝面,早上煮好了,只消热一热。参考书已有六本,全是最适用的。我一径的说多谢,举步踏下石级。看见张若白坐在正对着这教室出口的石凳上,这时立起身,大踏步的越过水泥地向我走近来,眼镜片后一对柔软而又酸楚的眼镜,好像我们阔别了一个世纪。

  “你——都好了?”他问着,眼角盯住通史陈。

  通史陈举手一抹脸,走下石级去。

  “这个人怎么了?”张若白目送着通史陈走去的背影。“他还给你些什么评语,除了‘人静、字好、文好’以外?”

  我不觉不悦地瞪着眼睛望他。

  他一耸肩,说:“反正我是个俗人、笨人,颜色的雅俗也分不出,是不是?”

  “我是说颜色本身并没有雅俗的分别。”心想王眉贞真是太多话。

  “我怕你,净华。”

  我们走着,他说王眉贞已经先去吃饭了,是否他可以请我到食堂吃些东西,然后有事跟我商量。我说有话请他就说,因为我第六节课的徐教授请假,现在就有回去了,他说他也要回去,正好和我一道走。

  出了校门,走入公园,公园里景色新鲜,好花全开。张若白说动物园那边母熊新生的小熊有趣得很,何不过去看看。我摇摇头。他叹了一口气,说来公园里只是借路,真是辱没了这大好的地方。公园有知,应该长出一片荆棘,专戳这些假道的人的脚底。

  我笑了,却喉咙发痒,咳了起来。

  “怎么了,你咳嗽了!身上冷吗?”他着慌起来了。

  我眨眨眼睛答说不碍事。

  “我要祈祷上天保佑你大安大康,永远不碍事!”

  “你说有事和我商量,什么事呢?”

  “我们读书联谊会要举办一个音乐会,日期是下个星期六,大家希望你准备两个独唱的节目。”

  “读联”是水越主持的,现在由张若白来要我参加两个独唱的节目。幸亏我有现成的借口,就是咳嗽,嗓子不宜用。张若白嘘了好几口气,强说我的咳嗽不日就会好,我说也许会,如果我能好好的休息;如果不,会咳到下个月去。

  张若白再叹出一声长气,踢飞了一枚鸡蛋大的石子。

  我们搭上电车,下了电车,他陪我走完那一小段的路,到了我家的门口。

  “我可以进去坐坐吗?”他问。

  “对不起,并不欢迎。”

  “你吃你的午饭,不用请我,我也不会看着你吃,我坐在院子里等你。”

  “吃午饭并不太重要,只是,我得到床上休息了。”

  “那,算了,”他双手一摊说,“我回学校上课去了。”

  “不是说你也没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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