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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人不醉帝王心_纳兰若涵【完结】(216)

  ☆、第三节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对于春天的感知,植物永远比人更敏感。即使在枢国这样一个四季并不算很分明的国家,春秋两季也会呈现出鲜明的特色。那些在冬日里或泛黄或便苍绿的树枝,竟在世人不知不觉间由深沉的绿色变成了鲜嫩的黄绿色,鼓出了一个个稚嫩的芽儿,因缺水而干枯的枝条也不知何时也开始变得柔韧了起来。

  苏沁张开手,在如丝绦般垂下的柳条间穿梭,泛着黄绿色的垂柳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迎着春风飘舞,带来似有若无的触感和极清淡的香。世上,最遗世独立的就是这些花草树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兀自开花,兀自凋零,于这广阔天地之间,自有轮回。想到这里,苏沁仰起头看着一片碧蓝如洗的天空,淡淡一笑:婆婆,果然,还是你最睿智啊!

  慕琏站在后花园的假山边,远远地看着苏沁。早春迟暮,天边霞光把一身白衣的苏沁镀染成了微红色,淡淡的暮气包裹之下,她的周身似是被燃着了一般,缥缈、动人、美丽得像一个幻境。并非他不想过去,也不是不能过去,而是不忍心过去。多少年了,第一次与她邂逅,碧波池边那一个姿容秀丽倩影,那一抹恬淡自在的微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今夕不与往昔同,即使知道她温柔笑容的背后,一定不是因为自己,但看到这一幕时,他却还是愣住了。苏沁的美,似乎从未改变过。时光如水,侵蚀万物,却仿佛唯独留下了她的容颜,为什么?

  “老爷!”

  “嗯?”慕琏回头,余牝义附在他耳边道,“小侯爷来了,在偏厅等您。”

  “知道了,我这就过去。”慕琏又看了一眼站在柳树下的苏沁,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沁等那两道人影彻底消失,才转头看过去,微皱着眉,笑容渐渐消失,神色凝重。

  “皇上!”范生把刚刚沏好的茶轻轻放在楚哲昶手边,“叶统领来了。”

  楚哲昶批奏折的手顿了一下,又继续写,“让他进来,你们先下去。”

  “是!

  “参见皇上!”叶苍衍一进门,首先行了一个大礼。

  楚哲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奏折中抬起头,“起来吧。”

  “谢皇上!”

  “她……招了多少?”

  叶苍衍点了一下头,“都招了……她没什么忠心,臣只是吓唬了她一下,任何大刑都没动,她就自己全说了……”接着又抿了抿嘴唇,显然有些犹豫,“比我们想得还多……”

  楚哲昶眉毛一跳,“说说看。”

  “嗯!”叶苍衍点点头,“崔子菁招认说,自从皇上在朝中大肆铲除康党的势力,皇后在后宫便失势了。秦芫荽见皇后已然名存实亡,便有意投靠瑾妃图云。图云知道之后,未置可否,只是让她回去继续留意皇后的动向,有异动随时来报。后来,康佟炀自缢在家中,皇后知道自己回天乏术,便跟太子策划在那一晚,趁着宫中夜宴之际,一把火烧了广清宫,来个鱼死网破。秦芫荽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图云,图云却让她在同一时间也带着引火的东西去广清宫……”

  楚哲昶瞳孔一缩,“她是想把火引到康媚春身上去,坐实她纵火杀苏沁的罪名。”

  “是!”叶苍衍继续道,“所有人都知道秦芫荽是皇后的陪嫁侍女和亲信,如果有人发现她出现在广清宫外,且身上带着引火的器物,那所有人都会认为嫌疑人是皇后无疑,不管纵火是否成功,你都不可能放过她的。”

  “嗯。”楚哲昶继续推测“只是连秦芫荽也不知道,太子和皇后真正派去杀人放火的人是你,所以,你把她打晕,扔进了广清宫屋里,却把苏沁偷了出来。那放火的人到底是谁?!”

  “是图云派去的人。”叶苍衍抬头看着楚哲昶,“我事先算好了时间和路程,也安排好了路线,把苏沁放在野外一个安全但是却不容易跑回来的地方,然后就一路疾驰回了宫。我原本的计划是,把苏沁送出去之后,回来把秦芫荽先绑起来,留着慢慢审,然后再一把火烧掉空无一人的广清宫。但图云显然比我动作快,等我回来的时候,广清宫已经是一片火海,我冲进去的时候,秦芫荽也已经死了。据崔子菁交代,其实当天晚上的三场大火都是图云安排的,目的就是把所有的罪名都嫁祸到皇后身上,然后把自己扮成受害者的样子……”

  楚哲昶听着,觑起的眼睛里闪过锐利的光芒,“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可是,她如何能把分寸拿捏得那么准,算准了我会因为苏沁的死,伤心到根本顾不得思考这些事情上的破绽?”

  “回皇上,崔子菁是这样招认的。她说,其实,自从图云入宫之后,就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广清宫,皇上和苏沁的一举一动,她全部都掌握,是而才会把分寸拿捏得那么准,而且……”

  “还有什么?!”

  叶苍衍犹豫了一下,“崔子菁还说,之前皇后几次刁难苏沁,都是图云在暗中煽风点火,目的就是要把皇后的仇视都引到苏沁身上,借此转移她因为怀着皇长子而被过分注目的事实。同时,她又在明面上帮着苏沁,让皇上、昭若公主以及所有跟苏沁交好的人记住她这一份人情。还有……”

  “还有?!”

  “是!”叶苍衍明知说出这些会打击到楚哲昶,让他再次为失去苏沁这件事情而感到失查和自责,但是在他审问了崔子菁,了解了太多事件背后的真相之后,他觉得有必要把楚哲昶的伤口再揭开一次,就好比脓包躲在没有愈合的伤口下面,如果不挑破,伤口就永远不会好,“还有,在出事之前,图云曾经找过苏沁,用一本记录着皇上往来广清宫的详细记录要挟苏沁,让她向皇上进言,立皇长子为太子,否则就把那本记录交给皇后,那正是皇上和康党最剑拔弩张的时候……”

  楚哲昶顿了一下,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从那里可以望向广清宫的方向。即使那里现在早已是一片废墟,在整体风格恢宏华丽的翀越皇宫中显得极为不协调,他也没有动过,因为在他心里认为,只要动了,那苏沁留在这里最后的一丝影子也就跟着消失不见了。楚哲昶突然觉得眼睛很痛,痛得他几乎不敢眨眼,因为只要他一眨眼,泪水就会夺眶而出。他这一生,甚少流泪,屈指可数的几次几乎都是为了苏沁,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楚哲昶伸手探入胸口,拿出一张绢帕,帕子里包裹的是几根已经残缺卷曲的琵琶弦,是苏沁原来的那把琵琶上的,帕子是那一次苏沁帮他包伤口的时候用的。这两样东西,自己一直珍藏在胸口,离心最近的位置,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暖意。

  须臾,楚哲昶叹了一口气,“这些她从未跟我说过,哪怕只是一个字……”说完又苦笑连连,“呵,她不会说的,她怎么会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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