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过了竹林再往前走,眼前忽而开朗,但见一座拔地而起的玲珑宝殿,正落于青石大道尽头。
天色明净,这座气势雄浑的大殿门户大开,里面的泰山山神神像正襟危坐,冷峻含怒,气势不凡。
祭台已经搭好,礼官也已经就位,焚香沐浴三日的康熙缓步而行,踏上祭台。
随后,众人纷纷跪地,伴随着阵阵念诵祭文的声音传来,一股独特的清凉感蔓延四肢百骸。
炎炎夏日,庙宇幽幽,一种心之宁静让周围鸦雀无声。
康熙敛目念罢最后一句,遂将其焚烧祭天,而就在如此端严肃穆之际,一阵“卡兹卡兹”的声音传来——
“东岳庙要崩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胤祯立时眉眼一厉,给梁钰使了一个眼色,梁钰立刻飞身而出。
但已是来不及了,外头已经乱了,那巍峨高耸的大殿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倾颓之势!
“东岳庙要崩了!皇上不仁,上苍降罪啊!”
“完了完了!昏君当道,大清将亡!”
不过几个瞬息间,原本俯首跪地,看上去忠诚不已的百姓已经开始倒戈。
“连最有福气的琛郡王都建不起这东岳庙,泰山神发怒,还有谁能救救我们?”
“是啊,老天啊,你睁睁眼,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百姓吧!”
康熙怔怔的看着墙体上不断开裂的缝隙,那不断倾斜的建筑正如康熙此刻风雨飘摇的心。
外面民怨沸腾,里面却是噤若寒蝉,还不待康熙反应,胤祯已经上来扶住康熙:
“阿玛,此处不安全,先随我下来!”
康熙回神才艰难的点了点,口中不住道: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
胤祯看着康熙这幅模样,微微垂眸,轻声道:
“天灾人祸,不外如是。”
康熙看向胤祯,紧紧抓着胤祯的手:
“十四,你可是知道什么?若是天灾,那必是天要亡我大清啊!”
胤祯以指抵唇,声音压的更低:
“阿玛,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求上天指引我们正确的方向吧!”
“琛郡王的福气不够,还请上苍再降福星,护我大清!”
“再降福星啊!”
……
纷纷扰扰的话音忽远忽近,听得清的,听不清的,乱人心神。
可康熙听到这里已经心有明悟,他稳定下心神,急急下令:
“来人,传朕旨意,所有蛊惑人心之辈,杀无赦!报出领头之人者,赏金百两,同流合污者,诛三族!”
一道道铁血指令发下,御林军这才如同精密机器上的齿轮,有条不紊的转动开来。
不多时,新任侍卫统领阿思海上前禀告:
“皇上,百姓动荡,此地不安全,请您随奴才移驾!”
但康熙负手立于原地,看着那不变的天,语气坚定:
“朕乃真龙天子,天授之人,朕不信上苍会一而再的对朕降下责罚!”
“皇阿玛说的对。”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若不是里头没有乱,恐康熙还听不清。
“十五?”
康熙蹙了蹙眉,扬声道:
“来人!送十五阿哥回宫!”
“不,儿子不要回宫!儿子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等回宫再说,这里不安全。”
康熙虽然对儿子严苛,但没有让儿子送死的意思。
而此时护着十五阿哥的侍卫也抬起头,正是佟家三子隆科多,他跪地道:
“皇上,十五阿哥不是分不得轻重之人,您不妨一听。”
十五阿哥感激了看了一眼舅舅,这才大声道:
“儿子要说的是,今日东岳庙崩,非是天灾,而是人祸啊皇阿玛!”
康熙眉头一动,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侧的垂眸不语的胤祯,方才看向十五阿哥:
“你,说来听听。”
十五阿哥因为康熙方才的停顿屏住了呼吸,这会儿才松懈,大口喘息两下才磕磕绊绊道:
“儿子昔日在八哥处玩耍时,在八哥那里看到过东岳庙的建筑图,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对,故而过后熟读筑屋经书,今日灵光一闪方才想起——
原来是那图纸上有一个数值不对,使得地基不稳,若是依照原图建东岳庙,必崩无疑啊皇阿玛!
只是儿子万万没想到十四哥怎么也疏忽了这事儿?唉,要是儿子能早点想到就好了。”
十五阿哥一气说完后,又喘息起来,但是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康熙,心里清楚经过今天之事,皇阿玛必定看重自己!
十五阿哥这话一出,随行的大臣们纷纷面面相觑,颇有些惊疑不定的看向胤祯。
“如此听来,琛郡王,确有渎职之嫌啊。”
“是啊,十五阿哥小小年纪便聪慧若此,往日便于琛郡王不相上下,今日孰优孰劣,一目观之。”
“皇上,请您彻查此事,还天下人一个公道!”
十五阿哥听着大臣们的赞扬,面色兴奋的发红,但是他没敢得瑟只恭敬道:
“儿子自不敢与十四哥相较,只是不忍见皇阿玛被蒙在鼓里罢了。十四哥想必也是无心之过,还请皇阿玛莫要怪罪十四哥。”
可是今日东岳庙在众目睽睽之下崩塌,必是要找个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