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赫握住调羹的手一顿,佯装镇定道:“朕接不接她,今夜回不回去,她对朕的看法都不会有所改变。”
宋宁见他对太后的成见如此深,小心地试探道:
“陛下,当年的那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去往大越的决定下得如此快,是不是太后跟你说了什么,又或者是--”
“阿宁!”
陛下眼眶微红,心中顿痛。
宋宁轻握住他手,她知他心里藏了事,所以这么多年都未曾主动问过他。
元赫手有些轻抖,回握住宋宁的柔荑,良久后,沉声开口,把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他已认定了她,便也愿意讲给她听。
之前不愿多讲,因为那是他终其一生都不愿提起的伤痛。
当年大越来使议和,要求先帝派出四皇子元赫为质子前往大越。
先帝未一口应下,但最后承不住朝臣们的压力,同意了大越那边的请求。朝臣施压只是对外的一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七年前,容安殿内,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父皇内心犹豫,倾向于拒绝送他去大越为质。
帝后争执,他的母后甚至拿着长剑威胁父皇。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存在,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
透过门缝,年仅十五岁的他望见了母后憎恨的眼神。
当晚,他孑然一身踏上了去大越的路途。
第47章 知错
◎立下重誓,断心绝情◎
宋宁安静地听完了陛下的话, 陛下心头酸涩,握住宋宁的手,眼睫轻颤。
她紧握住那双手, 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
“没事了, 陛下, 一切都过去了,你若不想在宫里长呆,那处理完政事, 便多些出来, 长宁府的大门永远为你开着。”
“很多事我们奈何不了,那便尝试着去淡忘, 不要让自己受到第二层伤害, 陛下认为阿宁说得对吗?”
元赫知道自己情绪有些过了,随后微敛了神色,柔声回着宋宁的话:
“你放心, 朕能排除万难坐上帝位, 时至今日, 已下定决心绝对不会被母后的意见所裹挟, 纵然自朕登基以来,母后对朕的改制一直是保持着反对的意见,若是到了万不得已之地, 朕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元赫神色逐渐晦暗, 一字一句地朝宋宁道, 见她眉间清愁仍旧,手指轻弹了下她额间。
“行了, 莫要担心朕了, 天色已晚, 不便在阿宁这里多留了。”
“凌霄殿还有事等着朕去处理。”
陛下来长宁府是走了后门的,为防止被人认出来,回宫的时仍是走后门。
大雨倾盆,北青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宋宁手中打着一把青色的油纸伞,目送着那道背影离去,随后轻动脚步,走回蓝雨轩。
小桃在一旁笑着打趣道:“小姐,陛下对小姐真好,让人看了好生羡慕。”
宋宁轻‘嘘’,示意她不要多议论。
把自己身上的白色狐裘拉紧了些,压低声音道:“路还长,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不知道今后会发生什么,但总想着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试一试,赌一把!”
淅淅沥沥的雨如暗网一样笼罩住整个夜幕,雷雨覆盖下的长宁府,多了份暗色的沉默。
宋宁微叹,收回目光。
“回吧,我乏了。”
雨势愈发急,狂风大作,轰隆一声巨响,巨雷震耳欲聋。
宋宁急动着脚步,衣裙上沾了些雨渍。
小桃打着灯,嘴上念念叨叨,抱怨着雨势的急切。
骤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入眼帘。
两人脚步立时一停。
“小姐--世子!”
宋宁顺着光线望去,熟悉的人影在眼前。
她心颤了一下,耳边穿来雷雨轰鸣声,眼前人脸色沉得可怖。
下一秒,话里话外都带着心虚:“兄---兄长!”
身旁的女使提着灯笼,烛光倒映出宋宁此时的容颜。
她方才出来得急,并未仔细收拾一番,此时全部容颜都真实地暴露在了宋时安的面前。
宋时安清楚地瞧见了宋宁当下的样子。
他呼吸一窒,宋宁脖颈上的痕迹以及唇上的血迹,让他心中大惊。
他是过来人,顿时了然发生何事,拼命地压制住自己心头的怒气,不复往日的温和,厉声:“祖父和我刚回府,你收拾一下,半刻钟后,祖父让你去一趟祠堂!”
宋宁声微颤,脸色顿时发白:“祠--祠堂。”
宋家祠堂,她只进去过两次。
第一次,泰安十五年,她跪在宋家祠堂前,发了毒誓后便随元赫前往大越。
第二次,永和元年,大越和大周议和结束,安阳之难后,兄长还在重病中,她跪在双亲牌位前,祖父把长宁军的虎符正式交给她,之后她便远赴青州。
第三次,便是今日。
宋宁急忙回房挑了一件高领的长裙穿上,拿出不常用的胭脂水粉。
小桃急得快哭了,尽力遮掩着宋宁脖颈上的痕迹。
宋宁素手直揉眉心,她没想到今日祖父与兄长会从那么巧从京郊赶回来。
元赫把秘密训练新兵的事交给他们来办,以至于近日一直不再京城,所以宋宁便大意了。
半柱香后
祠堂的门开了,稀碎的烛光从深处探出,里间人愁色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