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里头的声音很轻,轻得隔着一道屏风都听不见了。
“是我不好,胡乱发脾气。”
郁阙面色平静,油盐不进,“大人没有什么不好的?”
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她的骄傲令她有了几分得理不饶人的气势,“即使大人有错,也轮不到我这样对待贱妾指摘。”
要命,萧默何曾被这般呛过,宫里头即使皇帝陛下,也不会对他说一句重话。
他揪着她的衣袖,细细回想这两日自己做的不讲道理的事。
“我乏了,若是大人没什么要伺候的,那我去书房休息。”
“夫人留在卧房,书房里没有地龙,夫人仔细受了寒。”萧默甘愿纡尊降贵向她道歉,“我去书房睡。”
“我没有这么精贵。”
“夫人的身子柔弱,还是小心为妙。”萧默道,“既然错怪了夫人,萧某想着补偿夫人,夫人睡前想一想,有什么想要的,明日尽管告诉本官。”
郁阙道:“我要的东西,大人恐怕不会给。”
“夫人想要什么?”男人神情重新凛冽,“除了离开萧府,夫人想要什么,应有尽有。”
她神情明显落寞几分,“那么,我没什么想要的了。”
两人不欢而散,萧默将卧房留给她,准备再度夜宿东厢房。
珠儿:“家主......”
她抱着两件衣袍,如同捧着烫手山芋,“李尚宫差遣人送来的新衣裳,我送去给夫人,夫人看都不看就叫奴婢随便送人,还说若没人又要就扔了。这里头除了夫人的衣裳还有一件是家主的,故而奴婢不敢擅自做主。”
萧默不知除了黛色的衣袍,还有一件别的衣袍。
解开包袱一看,竟然是茶白色,是御史夫人最喜爱的颜色,除了一件裙裳,还有一件春袍是做给他的,用的同一块料子。
珠儿怯怯道:“夫人叫扔了......”
男人眸光怔忡一瞬,漂亮的脸蛋再不见一丝熬气,伸手接过衣袍。
珠儿眼看着他转身往房里走,担心这衣袍的事情惹得家主不快,与御史夫人争执起来那可就不好了。
房门再度开合,郁阙从书里抬起头,男人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两件素袍。
原来是回来兴师问罪来了。
“尚衣局叫人送来的新衣裳,夫人瞧瞧吧。”
郁阙:“没什么好瞧的,大人说了不许我再穿素色衣裳,大人拿去赏了奴仆罢了。”
“我说什么,夫人何曾听过?”他立即回道。
郁阙不理他,男人自知没趣。她在气头上,自己确实不该再说这些话,猖狂了这些年,头一回有这样清晰的认知。
“夫人试衣?若是哪里不好,再叫人送进宫里去改。”
“不必了,大人若非要我留下,就挂到衣柜里去。”
不知他如今放低身段又是什么意图,她今夜是一点儿再不想与他周璇,头疼。
“这儿还有一件,本官倒是不知道,除了浅黛色那件,夫人还额外叫人制了这一身茶白春袍,还与夫人的衣裳出自同一块料子,夫人怎么不与我说呢?”
“茶白色的春袍,沈彦衣柜里也多的是。上一件浅黛色的衣袍,大人尚且盛怒,这一件大人难道就不忌讳了么?”
她姿态端方第坐在窗前,一袭温柔寝衣,乌发披散肩身,手持书卷,三言两语就弄得他抓心挠肺。
男人漂亮的脸蛋上再生不出一丝笑意。
“大人不必这般,横竖我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个逗趣的玩意,高兴了就哄哄我,你不高兴了,打骂羞辱,我也只能生受着。”
何时打她了?!他昨夜生气了也不过是去了书房睡。
此时婢女送药进来。
萧默亲手端了药,用汤匙晾了晾递到她面前。
郁阙心想这人真奇怪,早晨还对她呼来喝去,对她发脾气,夜里竟然亲自伺候她喝药。
汤药苦得扎心。
但郁阙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处境再拿乔,那就是不识时务了,正好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求她办点事。
“这两人大人生气,有一件事情没有敢向大人提。”
萧默一听她口风变了,立即就精神了,只怕她不搭理,倘若有求于他,那一切都好说了。
“夫人尽管说。”
郁阙将事情简单说了,“听闻大赦的名单还在大人手里,还求大人看看是不是漏了个人名叫夏春儿,是个罪臣之女,十岁的年纪,若是漏了,还请补上。”
“原是这么一桩小事,既然夫人开口,别说是漏了,即使她不够资格上大赦的名单,本官也能添上。”
萧默寡淡的语气里,全然是上位者的盛气凌人。
“那就劳烦大人了,于大人是小事,但对于夏幻儿来说,却是骨肉亲情的要事,还请大人上心。”
萧默眼神流连她清纯面庞,“放心,夫人说的话,一字一句我都放在心上。只是夫人对旁人的事这么上心,自己的新衣放在这里却还未试。我来伺候夫人试衣?”
郁阙知道萧默是个雁过拔毛的性子,替她办了事总要讨些好处。
他亲手褪下的衣裳再也未能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