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念气闷道:“我不是说这个。”
而是他故意让沈如朽传话给她,故意留下天宸宫一片废墟,等她做好准备接任神主之位,方才现身。
“你怎么不等明日再出来。”她抿了抿唇,赌气道。
明日,她继任神主的消息会传遍天界,再无后悔的可能。
“我倒是想,可惜人微力弱,无处藏身。”帝渊面露遗憾之色,见那双桃花眼含怒瞪了过来,又一秒破功,忍不住带上笑意,半是认真道:“我舍不得念念,一刻也不想分离。”
顾一念不为所动,哼怪道:“你要是真舍不得我,就继续做你的神主,别劳碌我。”
帝渊已非神人,身魂皆受损,或许连金仙也不如。他深知顾一念不是不负责任的人,现下不过是嘴上逞逞威风,散一散心中的不快,便也好脾气的哄着:“小仙不敢,能侍候好玉山君,便已是莫大的福气。”
顾一念眯起眼眸,指尖轻点在他的脸侧,循循善诱:“有志者事竟成,你就不想证明一下自己?”
帝渊长眉微挑,唇畔笑意风流:“比起那些,我更想向玉山君证明,我到底有多贞烈。”
长臂伸展,越过膝弯将她打横抱起,吹熄灯烛,相拥投入深帐之中。
鸳鸯交颈,被翻红浪,识海毫无保留的向她敞开,由她探寻,让她安心。
只是,比起尚算稳定的身体,他的精神状况似乎更值得担忧。
“什么乱七八糟的?”身心皆受重创,顾一念艰难质问。
“阿四姑娘先前丢给帝妄的东西,我捡了一些回来。”帝渊语气轻快,没有一丝赧然。
顾一念气结,轻喘着命令:“扔掉!”
“好。”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一大团淡蓝色光晕随手抛出帐外,动作却没有半分和缓,显然已将一切了熟于心,深深刻入脑海。
“这叫千山映雪。”
“这叫香径独徊。”
“这叫冰火两重天。”
“……闭嘴。”
晶莹的汗珠在肌理分明的胸腹间起伏,灼热的喘息中伴随着笑意,天色将明时,帝渊轻吻着她的耳尖,轻声问:“可还贞烈?”
顾一念身心俱疲,闭言未曾回应,只含恨在他汗湿的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不贞,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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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歇两个时辰便起身,辰时正,玉山之上日月齐辉,浩荡神威传遍中天,在每一位仙人识海中落下音讯,宣告着新一任神主正式即位的消息。
顾一念不喜排场,又兼诸事繁忙,并未举行大典,亦免了众仙的朝拜之仪,可即便如此,纷至沓来的音书贡礼也堆满了她的书房。
权力的过渡异常平顺。
浴天罚逆天成神,顾一念的实力已达亚圣,比当初的帝渊还要更高一境,统领众仙不在话下。
除却毋庸置疑的境界之外,遍布天宫的友人也为她提供了许多助力。金仙之境,向有声名的师尊,统领金吾卫的师兄弟,乃至于在宫管司协理内务,长袖善舞,人缘极佳的商采采,共同铺平了她接手神主之位的坦途。
而这一切布置,都离不开前任神主帝渊。
“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顾一念支颐坐在书案后,满目狐疑。
帝渊从书山文海中艰难抬首,望向她的目光委屈而又震惊。
他神格已失,重伤初愈,仅有玄仙之境,顾一念便为他遮掩面容,让他重新做回玉山仙吏。
协理政务,自然也是分内之职。
“算计玉山君继位,下官隐姓埋名,继续处理繁重的政务?”
微哑的声线中隐含指责,顾一念看了看自己桌上摊着寥寥几本,未曾动过的折子,心虚地错开目光。
“辛苦闻大人了,不愧是玉山仙吏之首,统领十二仙吏……”
话语微顿,她忽然想起昨晚遇见的一位故人。
在他们离去的几个月内,玉山强势入驻一位最新飞升的鬼仙,如今已是十三仙吏。
不同于其他点化而来的仙吏,沈宜酌在下界时便是一方大能,历劫飞升,实力强横。
在她不在时,沈宜酌压得其他仙吏不敢置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一人一锹,一个夜晚一个奇迹,硬是把神主亲赐的仙山挖出一个又一个坑洞。
想起月夜下的满山狼藉,顾一念气不打一处来,搁下朱笔匆匆离去,“闻大人先批着,我另有要事,先行一步。”
“爹爹?”顾琢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坐在帝渊身侧旁观学习处理政务,此刻不解发问:“师父怎不叫人把他带来?”
堂堂神主,还要亲自跑一趟。
“嘘!”孩童肉乎乎的指头竖在他唇边,914讳莫如深:“看破不说破。”
顾琢犹是未解,思来想去,疑惑愈深。
914从他怀中站起,踮着脚凑到耳边嘀咕:“昨晚……贞烈……”
“所以,都是借口,只是避开你爹爹罢了。”
小姑娘挥舞着粉拳,激动地落下定论。
顾琢怔愣半晌,恍然大悟,神色复杂地看向怀中幼童,纠结道:“妹妹还小,不要说这些。”
他在凡世读书受教化,虽刚刚成人,心性不全,却十分通晓礼仪规矩。914则恰恰与之相反,读遍数千世界各类文学艺术作品,对各类复杂的情感、人心的隐秘知之甚深,却对平淡的人情世故,基本的礼仪规矩不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