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睫几欲交错，近到仅余一丝，他却到底停了下来。
“是下官贪心了。”闻如许缓缓推开身子，声音如叹：“这样一等一的美事，上天定然不能允我。”
或许吧，顾一念心想，若他是从前的殒神，那便和她体内的雷灵根一样，皆是不合天意，被舍弃的一部分。
不过，他真的是殒神吗？时隔数千年再入轮回，点化升天，又恰恰好遇到她，一切都只是巧合吗？
“别这样看我。”小仙吏胆大包天，抬手欲遮她的视线。那视线太清太净，仿佛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星君怀疑我吗？”他淡声问道。
“怀疑。”顾一念毫不犹豫。
即便是同一个人，千年过去也难免会变，更何况是转世。如今，还要再加上殒神、言灵，从天宫到妖族一路上的万般巧合。
“能得点化之人当有大才德，你……”顾一念顿了顿，措辞道：“你应当很有才学，不该是如今表现的样子。”
闻如许：“……？”
〔骂的真脏啊。〕914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你这和指着鼻子骂他缺德有什么区别。〕不但缺德，看起来还像个傻子。
顾一念抿了抿唇，固执没有改口。
闻如许无奈轻笑：“那，星君为何还将我留在身边？”
自然是因为，越是可疑，便越要放在眼皮子底下亲自盯着。疑罪从无，她不喜提前审判，总要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之后才肯下论断。
领会到她沉默中的含义，闻如许笑意淡了几分，认真道：“我确实带着使命而来，不过，我永远都不会背弃玉山君，任您怎么考验，檀渊都甘之如饴。”
顾一念不置可否，取出一支发簪，抬手朝他招了招。
闻如许怔了怔，不解其意却仍配合地俯身垂首。
素朴的玉簪插在他的发顶，顾一念伸手抚了抚他的鬓发，略作调整。高大的身形逐渐下落，几息之后，一个身形与她相仿，着一身素净青衣，雌雄莫辨的小侍女出现在眼前。
顾一念满意点头：“不可再触怒妖皇，今日起，你便是哑女小如。”
闻如许怔愣当场，茫然地摊开手看了看自己全新的形象，张口欲辩却是一片哑然。
身上的防御仙器被她挑捡着改换了款式，掩住气息。储物戒则被彻底封锁收走，让她看起来彻底就是个平凡仙侍。
小如神情落寞，一双微挑的凤眼期期地望着她，即便口不能言，她也仿佛听到了那声拖着尾音，语调缱绻的“玉山君”。
顾一念微微叹息，思索过后又向他袖中塞了一小瓶灵酒，叮嘱：“防身。”
闻如许眼中霎时盈满欢喜，再度亲热地贴来，扯着她的袖子满眼热切，千言万语在沉默中传来。似乎变成什么样子、失去什么都并不打紧，一点微不足道的偏爱，便足以支持他以这样的面目一直走下去。
顾一念清楚，闻如许仍旧醉着，只需一句话便可轻易打落玉簪，中断她的施法。但他就这样静静地承受了一切，他的态度，他的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可以对他做任何事，无需缘由，也不必考虑后果，而他会一直如一的守在原地，任凭她何时回头。
顾一念喉头微哽，在这一瞬间几乎想要放任自己沉沦。
就这一夜，就这一夜吧。反正他已经哑了。
由着他牵手一路回到小院，由着他为她盖上锦被，吹熄灯盏，而后静默地离去。
银辉斜映，将窗棂上那道身影拉得格外颀长，仿佛仍是一力撑在深渊旁，以身为踏想要送她回去的高大青年。他在那里站了许久许久，久到顾一念迷蒙睡去，方才听到一声模糊的轻叹。
“念念……”
第23章 龙性喜淫
“妙啊，妙啊！”公皙瓒捧腹大笑，难得地不顾形象，“顾玉山，还得是你，一箭双雕。”
哑女小如立在顾一念身旁布菜侍候，目光哀怨地扫向对面的绯衣仙君。
“哟，姑娘家的可别这么瞧我，不知道的还当仙君我负了你呢。”玉扇半遮面，只露出一双狡黠飞扬的狐狸眼，公皙瓒看热闹不嫌事大，犹自调笑：“今日的龙神祭，小如姑娘也要去吗？龙族最是花心，荤素不忌，你可别叫妖皇陛下瞧上了。”
顾一念垂眸喝着一碗瑶柱粥，淡声替他回答：“自是要去的，不然改头换面做什么。”
公皙瓒玩世不恭，却不是个蠢人，闻如许的可疑与奇异之处他亦是一清二楚，玩闹归玩闹，他绝不会放任这样的人独自待在仙邸。甚至，他隐隐有种感觉，这看似不起眼的小仙吏若当真发难，他们之中也唯有顾一念有一敌之力。
思及此，他干脆道：“男女授受不亲，今儿个本仙君就不带你玩了，你好好跟着玉山星君……”话说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你是只改了身形，还是……”
视线下落，满是狐疑地注视在某个不体面的地方。
闻如许忍无可忍，自袖中悍然掏出一瓶灵酒。
“……！”公皙瓒悚然一惊，起身便要去夺。
闻如许身形灵巧一转，竟是闪身躲到了顾一念的身后，神情有恃无恐，酒的来源不言自明。
公皙瓒满眼不可思议，质问道：“顾一念？！”
喊喊喊，整天什么破事都要喊她名字。眼馋人家仙器要喊，泡澡被闯要喊，看到一小瓶酒还要喊。一群男人整日里吵吵闹闹，她还没嫌烦，倒莫名被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