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村人丁寥落,满村上下仅剩几十老弱,其中还有不少是外村搬来的。
严婆婆感叹:“雾起十年了,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年,或许就合成一个村子了。”
“十年……”顾一念一怔。
上一次大劫至今已不知年月,在他们的记忆中却只有十年。
“是啊,还有三个月,就是整十年。”
灯火如豆,严婆婆指着墙上的刻痕,颤颤道:“老婆子我都记着呢。”
村里久未来过外人,婆姨叔婶们端了瓜子花生,聚在严婆婆家的厅堂,想要听他们讲些外头的事情。
傍晚时见过的老汉也在其中,挠着头推了推自己带来的瓜子,“丫头吃,叔以前就不是啥聪明人,这几年越发糊涂了,你别在意。”
商采采自是不在意,但还是轻哼着别开头去,没有理会。
灯火燃着,却没有一丝暖意。几人看得分明,此界没有半分生机,山色、食物、乃至这些村民,都只是魔雾凝结出的实体。
西厢燃着灯火,凌云霄与顾琢守着仍昏迷不醒的谢屿,假称照料。
周应淮解释:“我们也有不对。实在是同伴受伤,一时心急。”
村民神色黯然,纷纷点头。人是群居动物,大雾十年,十室九空,留下的人都格外珍视生命。
气氛些许沉寂,几位村民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顾一念眸光一顿,主动说起外界的事情。
村民一辈子守着故土,对远方并不了解。她假称行商之女,说起大雾之前随父行商,从“故乡”小城去往西州的一路风景,引得众人纷纷感叹。
“哪日雾散了,老汉我也出去走走,寻个商行赶车,跟着去开开眼。”张老头磕着瓜子,向往道。
有人嗤笑,相互瞪了几眼,却没再吵架,都不敢提及另一个可能——若是雾永远都不会散去,他们该何去何从。
默了一会,顾一念问起:“严婆婆可知,附近哪座城人多些?”
严婆婆眯了眯眼,思索道:“应当是东北向的锦州城,我们去岁到县里卖粮时,已经见不到多少人了。今年再收了粮食,我们就去锦州。”
顾一念点头谢过,夜色渐浓,村民各自散开,几人也各自回房休息。
严氏原是村中大族,家底颇丰,守着两进的大跨院,东侧还设有祠堂。族人死的死,走的走,家中只剩自己,严婆婆嫌着冷清,搬到了祠堂旁抄经的小屋,说守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还热闹些。
偌大的院子寂静下来,只余他们这些外来者。满村烛火渐息,月色下,几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之后的打算。
周应淮思索道:“元界没有灵气,恢复仙力只能依靠灵石丹药。在确定天柱位置之前,我们还是仿照村民,伪装成此界人为好。”
公玉瑾猜测:“大劫至今至少万年,村民的记忆却只有十年,或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清洗重置。并且……雷符有限,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
“或许,我们应当分头行动。”
这项提议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目光齐齐看来,等待着她下决断。
顾一念一一看过几人,每一个都曾与她相伴数百年岁,每一个都是惊才绝艳,曾令修真界拜服的一方大能。她虽有些担忧,却没有拒绝的理由。正如周应淮先前所言,他们各有使命,谁都不是谁的负累。
“好,锦州之后,我们便分头行动。三月为期,打探天柱下落……无论成与不成,三月后,我们灵渊相见。”
三个月,是雷符能够支撑的极限。三月之后相聚灵渊,或借灵渊之灵气修整,炼器画符,或尝试打通通道,暂避回本界,都是不错的选择。
众人皆无异议,各自分领了去处。周应淮、凌云霄、公玉瑾与公皙瓒去往最为熟悉的本家,探寻属于自己的天柱,属于沈如朽与岑厌之的那份却暂时没有头绪,余下顾一念几人暂时不知该去往何处。
两世有所不同,他们的世界中沈氏早在沈如朽出世之前便已没落,妖族更是极为排外,连岑厌之这个混血龙子都容不下。
“锦州地处交通要塞,消息流通,这些可以去到那边打探后再做决定,只是……”顾一念沉吟道:“以人身混入妖族,或许不大容易。”
帝渊侧首看向她,头上忽然冒出一对雪白的狼耳,温声道:“玉山不必担心,你前夜叫我化出的兽耳仍在,你若要去,自也可以为你幻化。”
“唔,小狐狸怎么样?”他微眯眼眸,似在想象,愉悦道:“火红色吧,很适合你。”
神人所化自然与寻常幻术不同,瞒过妖族不在话下。只是……
夜里叫道侣化出兽耳?
怪异的目光在帝渊头上一扫而过,而后礼貌挪开,复杂地投注到顾一念身上。
顾一念:“……?”
她眉心直跳,计谋与思量烟消云散,一把按下挺立的狼耳,怒道:“收起来!”
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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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拜别,严婆婆有些精神不济,老眼看向周应淮搀扶着的人,担忧道:“你们的同伴还没醒?”
公皙瓒精于药理,一大把迷药下去少说也要昏睡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