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听得云嘉内心飘飘然时,尖细的针头也结结实实扎进血管里。
皮肤上的痛感传来,才叫她手背一颤,微微恍然,医生哄大朋友打针的方式,跟哄小朋友打针的方式如出一辙,都是转移注意力。
云嘉盖着薄毯,靠在躺椅上输液。
想着十一月是什么时间,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那时候不止他的电脑里多了一封辞职信,他还特意去换了一个女医生来应对她未来可能会生病的情况。
可惜她只看到了那封信。
病中多思,云嘉不免去想因为辞职信跟庄在吵架那晚发生的事。
许多话,细想不起来,只记得她当时很生气的一点,是她还那样快乐沉浸,他却已经单方面做好了随时结束的准备,好似无论这段感情发生什么变故,他都会一力承担,不在乎付出任何代价。
可实际,他做好的准备,又何止一封辞职信。
那天她说了什么呢?
她冒着深夜的风雪离开这里,说了对他感到失望的话。
心脏猛然一抽,好似被一张无形的网收拢到紧涩的程度,连细微的呼吸都有了胀痛感。
她和那晚的干脆决绝判若两人,不知是生病的痛苦,还是回忆的痛苦,云嘉偏开视线看着窗外的渐渐消淡的明丽晚霞,眼角淌出一串温热的泪水。
庄在回来时,药水掉完了,女医生也已经走了,
云嘉一个人睡在卧室。
素面朝天的一张脸因病气多出两分苍白,贴着止血胶布的手背,轻轻搭在枕边,静静合眼,好似一只纤薄易碎的玻璃器皿,受不得半点惊扰。
不欲打扰她休息,庄在正要挪步离开,只见她柔柔睁开眸子,抬起枕面上的手,揉了揉眼皮。
庄在这才注意到,她眼睛泛红,眼周也有些肿,病气侵袭的眸子像哭过一样。
他坐来床边,就着卧室的壁灯,伸手摸她的额头。
“好一点没有?还是很不舒服吗?”
云嘉慢慢坐起来,脸上有种好似分不清梦里梦外的表情,看着庄在,好一会儿才出声说:“我有时候好像真的有点太任性了,总觉得全世界都是围着我转的。”
“生病生傻了?”
庄在不自地一笑,对云嘉的话感到有些莫名。他张开手臂,示意她靠近过来,云嘉便拥进他的怀抱里,被一双有力的双臂环住,感受到他的手心轻轻抚着她的背,一道低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着,“世界本来就是围着你转的。”
云嘉正要有反对意见。
只听他说:“起码,我的世界都是围着你转的。”
她便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只将脸往庄在颈窝里抵了抵,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咕哝着:“想你。”
说完,似是想起什么。
云嘉拉开一点距离,往他唇上亲,她不久前才吊完药水,连口腔里都有了一点清苦的味道。
“不是嘴甜,真话。”
庄在便看着她,眼眸温柔,弯起嘴角,往她唇上啄吻了两下。
退烧时出了汗,云嘉觉得身上有些黏腻不舒服,庄在放好了洗澡水,叮嘱她不要泡太久,便去了厨房。
云嘉换上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时,中厨位置的灯光明亮,因客厅寂静,还没走近,砂锅煮粥的咕嘟声,和庄在通过电话吩咐工作事宜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她正感冒,鼻子不通,将脸贴上庄在的后背才闻到粥米的香气。
庄在用瓷勺搅拌粥底的动作顿了一下,低眼看了看环在腰间的一双手,本想提醒她,这样容碰到锅沿或是被锅里溅出来的汁水烫到,但最终没说。
电话结束,他将手机放到一边,手掌盖在她手背上,无声地保护她。
“生菜碎要不要多放一点?”
云嘉的脸隔着薄薄的衬衣在他背上蹭,充作点头。
庄在带着一点笑意说:“你爸爸说你小时候一生病就很黏人,哪怕他有工作,也不能离开一刻。”
“你五岁时,有一次急性肺炎,医生来家里做完雾化治疗,那天刚好是清港商会举办华商六十周年庆,你爸爸全程抱着你,你穿着粉色小裙子,像一个小挂件一样趴在他肩上睡觉。”
云嘉眼睛一亮,从他胳膊旁边探出脑袋:“你怎么知道的?”
连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长大后,因这件事常被提起才印象深刻。
“今天你爸爸跟商会会长叙旧,我让去送一份文件。”
庄在关火,将砂锅里的热粥盛出,放在岛台的隔热垫上,拿了勺子递给云嘉,“会长秘书带我参观,我在展厅看到你的照片了。”
老照片像素很差,但完全不妨碍小小的她,香香软软,可爱得像一个快融化的草莓味冰淇淋球。
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黑压压一片,那一点粉团子格外明显,甚至能看清云松霖身旁的助理,不止提着公文包,还有一只卡通水壶。
“我爸爸他很爱我,从小到大,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他允许我做任何事,不会说我不懂事,也不会要求我做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