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上奏礼平郡王嫡子大义灭亲之举,保留王府爵位,世代罔替。如此恩威并施。
而翌日里,裴湛甚至又从牢中弄来四个死囚,原因皆是行刺当朝太傅,道是按礼平郡王孙子口供所旨,将这四人捕获。
如此一并处死。
萧无忧很清楚,温孤仪所谓之政敌,不会是旁人,最直接的便是萧氏宗亲。然眼下虎符在他手,族中总有人屡告不听,不顾大局行事。
是故这般真真假假的震慑,是短时间内最好的手段。
一来安抚温孤仪,二来亦是对他的保护。
而论及到对温孤仪的保护,萧不渝当是更加直接。
原是有一晚,裴湛原想夜探太傅府,同他坦心相聊一番。毕竟两人之间情意微妙,在朝政公义之上,裴湛始终对他保着信任。
不想在至太傅府附近,耳垂微动间便意识到府邸周遭的林中藏着不少人,交手见发现竟全是萧不渝亲卫。
首领回话,乃奉君命保护太傅大人。
这晚,裴湛未再入太傅府,只无声待了半宿,后半夜回去公主府。
而这数日里,萧无忧午后或者傍晚时分,总会漫步在兴道坊上,下意识走到太傅府拐口。
府门深阖,从未开启过。
但凡看一次,她拢在广袖中的手都会不自觉握拳,眉间颦蹙,牡丹花钿扭曲。
出征需虎符调兵,她的预感很不好。
“礼平郡王府一事,孤当你会觉得孤下手太过,非光明之举。”是夜,萧无忧沐浴出来,见裴湛还在书案旁帮她查阅卷宗,遂捧了一盏茶水送来,“不想大人造势的手段比孤还厉害!”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裴湛合上卷宗,换来云中城那处的地图,“同样的,行事所需,亦非处处得明光,总得权衡利弊。”
他就着萧无忧的手饮了口茶,“怎么,殿下便觉得臣如此迂腐,不知变通吗?”
“倒也不是。”萧无忧自己饮了一口,低头渡给他,“就是偶尔有些无趣!”
裴湛咽下茶水,将姑娘身上披着的外袍裹紧,目光从雪峰沟壑从移回地图,“还得无趣会。”
“全是悬崖绝壁,真要从这走,孤在这长安府邸别睡觉了。”见裴湛还在看地图,萧无忧不由趴在他肩头,喃喃低语。
卸了一身疲乏,享受夜声人静时见到他,难得的心安。
裴湛低眸看垂在胸前的一双素手摆出各种花样,慢慢游离覆上他唇口,探入齿间饶舌。
只低笑转身,两手一提,便将人抱往榻上。
一路边走边道,“臣未雨绸缪罢了,殿下宽心。也不一定这回用上,但总是需要长久之计。譬如数十年后,万一眼下臣服我们的突厥再生反心,而此刻我们却已经做好这处可突袭的准备,或者已经经营好这条行军线,在此布坊,便算是为子孙后代造福。”
“你这是从俟利发身上得来的启示?”萧无忧靠在榻上解开他衣襟,戳了戳他健硕的胸膛。
“陛下交给您千斤担子,衡儿还小,臣总???要为您分担些。”裴湛嗓音紧了紧,扣住她不安分的手,“还不累?”
“这事怎会累?”公主贴上他胸膛,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裴大人,劳你给孤解解乏!”
凤屏鸳枕,兰麝细香。
娇花嫩蕊惹人疼、勾人采。
一场风雨停歇,裴湛抚平她眉间褶皱,慰她,“莫怕。”
伏在胸膛的公主睁眼水雾杏眸,看一眼,复有重新合眼。
两世至此,她终于品出一点细水长流的味道。
*
阴霾的二月已经过去。
只是萧无忧没有等到印象中三月春色烂漫、早莺争暖树的景象,早春的阴寒绵延至新的年月。
前头本定于二月二十七的议会,也没成,因为温孤仪依旧以生病为由告假,萧不渝便耐着性子不曾催促,给足了时日。
三月初五大朝会,萧无忧车驾从太傅门前过时,有意命人放慢了速度。
车帘掀起一角。
她看得清晰,堂中人已经穿上紫色官袍,凤池清波,倒还是昔日模样。
只是仿若清瘦了些。
温孤仪抬眸的一瞬,萧无忧也没避开,同他以礼见过。
车帘落下,她坐正了身姿,心中稍安。
然而当真不过一刻安心,半个时候后的早朝,让萧无忧彻底震惊且失望。
这日早朝议的自然是同东突厥联兵一事,除了因为卢焕身份特殊,同时保证其安全,故而有关他的事虽提,却不曾实名讲述,其余都是前两回在勤政殿中的论政总结、并无半点不同。
满朝文武至此,自是都赞成一战的。
温孤仪亦无异议。
如此便是调兵遣将的事了,萧不渝才要开口,借势收回虎符。
不料温孤仪已经执芴出列,自请领兵出征。
现成的理由,四年前他领军去过云中城,经验尚足。
一语出,满殿俱惊。
萧无忧握在座椅扶手的手现出一条青筋,指尖发白,指跟通红。
即便她说服自己他没有私心,但是要如何说服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他的门客官员没有多余的心思。
两次论政而不顾,萧不渝连等他数日,亦不见他来表明心意。
更有甚至,裴湛欲夜探太傅府的那晚,亲眼看见太傅府竟有一处偏门,温孤曾经的门客,如在朝的部分官员,接二连三从偏门鱼贯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