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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_亦唯【完结+番外】(141)

  将入十月, 冬起霜凝。尤其晨寒时分, 清凛洁净的剔透薄毯隐于植根, 若隐若现。

  天冷了。司融没有找到,倒是镇魂珠有了下落。

  自胡冥说闻亦尚还有救,魅无便潜进宫门, 带着天灯自庆和殿起一路追找。经几番曲折,终是在近期捕捉到一丝微光。

  可太低弱了,魅无根本不确定这天灯指引的方位是否准确。就算是对的,对魂灵皆损的闻亦来说, 镇魂珠余留的那一点点灵气怕是也起不上太大作用。

  在与胡冥商议之下,他们二人一致决定,在司檀面前暂瞒此事不提, 待到真正将镇魂珠拿到手,再说不迟。

  可好巧不巧,司檀还是听到了。

  那日她如期去石屋,胡冥不在, 她待足一个时辰之后并未离开。魅无回府之后找了胡冥,尽管在谈话之前就已经很谨慎地避在僻静处,可还是没能料到司檀会在冰室没走。

  苦找镇魂珠多日,既然闻亦有救,司檀哪儿还会顾虑那么多?

  她不想每日只能陪着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想在握紧他的手时,只能触到狰狞渗人的伤口。

  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了了。

  次日魅无照旧出府,司檀趁着府中安静,说服魑阴,直接避开众人去了上将军府。

  魑阴原还不同意,可耐不过司檀软硬兼施的一套,加上她也着急,犹疑许久,终是点头同意。

  唯一要求:以申时为限,时间一过,若她还不能回来,便不再继续等。

  魅无说,当日玉滦强行自体内逼出镇魂珠,耗损百年修为欲与闻亦同归于尽。可最终失败,她身死魂灭之际,镇魂珠便不见了踪影。

  近两月来,镇魂珠灵气低微,被人藏于暗处常不现人前,天灯这才很难因光指路。

  好在,还是有了消息。不管真假如何,希望在前,总胜过没日没夜地缩在黑暗里摸索、等待、挣扎。

  司檀带着卓焉到达上将军府外的时候,风顷棠正与光禄勋袁大人在书房内商谈要事。

  守门侍卫大多都是追随风顷棠四方砍杀的粗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悬着腰刀立在两侧。见这么瘦骨嶙峋的小人儿领着婢子站在台下请见,还未等人靠近,便不耐烦地吆喝着撵她们走开。

  卓焉一向护主,见此情形,一怒之下,就要上前与人理论。终究是有求于人,司檀慌忙制止,央她知礼些,先递上名帖。

  宣平候府往日不常与上将军府来往,侍卫们是知道的。接了名帖一看,并不予通融分毫,只道是:上将军有要事在身,不方便见客。

  听人说,近日城中繁杂事不少。加之先前的五王之乱,各封地还有余党未彻清。连长公主都没能闲着,宮宴之后便与纪惏先生同去了泾阳,至今未归。身为上将军,司檀也猜得到他定然是闲不下来。

  镇魂珠,无论如何她都要拿到。既风顷棠有事,侍卫又不进内禀报,司檀忍了忍不去强闯,拼命抑制去按捺不下的急切,安安静静地候在府门外等他出来。

  苍云蒙顶,浓沉欲坠,蔽去暖光之后,寒凉迎风而至。

  这么一等,一个时辰过去了。待风顷棠送袁大人走出,已近午时。

  他悠然跨过门槛,与袁大人低语谈聊间无意侧眸,见不远处落两道瑟瑟微颤的影子,顿时一怔。

  熟悉而陌生的身形入眼,瘦削单薄的难以辨认。他只当是自己看错。可他刚收回视线,又半信半疑地再扫了过去……

  恰与她殷切而焦灼的视线相撞,风顷棠确认了:果真是她。

  还是之前素净清嫩的衣裙,只不过再没了往日昳丽娇俏的一面。圆润白腻的如玉小脸不在,蜡黄消瘦的令人难以置信。一双含哀微锁的双眉下,染墨黑瞳退去炯然灵动,被呆滞无神取而代之。

  她怎么成了这幅模样?

  风顷棠眉头微蹙,目光缓移往下,看到她疾步往前时,那双拧袖相缠的手,心头皱缩之际,带起一片不小的震动。

  他到过南楚,那里女子大多纤弱,骨质软小、蛮腰盈盈一握的他并不少见。可从没一个人的手,能瘦的像她这样。便是行军沿途见到的那些食不果腹的可怜人,也不过如此。

  这哪里还是手?分明只剩脆弱易折的骨头了。

  他明明记得,中秋宮宴上还好好的。圆润凝脂、粉雕玉琢的。也就不到两月的时间,她到底是怎么了?

  之前无意听人议论,说宣平侯重伤离城。将近两月无任何消息传来,莫不是……

  不止他一人,袁大人平日在府总闻得夫人念叨司檀,之前常乐谷一见,对她印象颇深。今再见,看她变化如此之大,也着实一惊。

  微怔之后,他也不好上前询问。面朝司檀稍一颔首算是见礼,便转身与风顷棠作辞。

  见袁大人步下石阶,风顷棠的目光便落在了守门侍卫身上,“她何时来的?”

  情绪隐在静如无风之湖的面容背后,风顷棠的喜怒,侍卫根本探不清楚。恭敬上前,应道,“回将军,已在此等候一个多时辰。”

  话音刚落,风顷棠眸光乍然转暗,不等那侍卫直起身来,抬起一脚便狠朝他胸前踹了过去。

  道:“为何不早些禀报?”

  恍如巨石突袭的力道狠戾落下,侍卫毫无防备,罩有厚重银甲的身躯划过一条圆滑弧线,重重砸向青灰石阶之下。

  他粗喘着气,勉力支撑起沉重的身躯,极为狼狈地跪伏在地,低了低头,道一句:“将军——”

  盛怒之下,风顷棠并未准他起身,淡漠甩一道利光,阔步行往司檀面前。

  愈来愈近的距离,她瘦到极致的轮廓在他眼中亦是愈来愈清晰。那双搭在隆起腹部上的手,泄露怯懦情绪而搅缠不停时,好似毒针,蛰了他坚硬如铁的心。

  是的,他在心疼。在某一瞬间,他几乎控制不住,只想大步上前,一如往常对待任何一个感兴趣的女子一样,不管不顾地将她掳走,锁在府里。

  可又怕这么做,会让她好不容易消减的恐惧再度翻升。

  停了步,风顷棠垂目凝视着她深重凹陷下去的眼睛。良久,才握紧拳头,抑去那分逐渐失控的心思,镇定道:“有事?”

  司檀心里还是有些惧于靠近。可救活闻亦的最后希望全在这里,想要拿回镇魂珠的迫切,于这份由来已久的恐惧来说,完全不算什么。

  她掐着指腹,定然抬头,“风将军……”

  风顷棠只觉得划过耳边的风,下一瞬就能将她吹走。不待她说完,直接转了身去,“进来说!”

  完全不容抗拒的意思,卓焉吓得发抖。她紧拽着司檀的袖子,不许她去。“小姐,您不能这么进去,他,他会……”

  外人都传,风顷棠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罗。还说他生性风流,但凡有点姿色的女子,都会据为己有。她怎么能让自家小姐这么自入狼口呢?

  司檀仰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幕,空洞的眼睛蕴着飘忽笑意。她微红着眼眶,一点点拨开了卓焉的手,“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让我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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