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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总是鬼话连篇_亦唯【完结+番外】(76)

  不足半刻,内室棉帐晃动剧烈,如飓风袭击海面。燃起的灯火,更是眨眼全熄。仅留司檀榻前的引魂灯还上下忽闪着……

  远在城南的孤绝山巅,珠玉玲珑中,琼花满枝下,面北高设的祭坛,恍如丢进火中的爆竹,一声巨响过后,骤然崩塌。

  魍灿美眸闭合,以烈火催动符咒之际,吐出一口污血。斜身瘫倒之际,她微微泛白的精致面孔蕴着一抹清浅笑容。诡异的笑颜轻绽时,妖娆邪魅,趁着一双绝美的桃花眼,宛若罂粟盛放。

  当梦之梦,她均已重历。就算中途被强制截断又能如何?

  她可以抛去记忆,不费分毫心力便可安然为人。而自己却要受百年的苦痛折磨。天道如此偏倚,她如何能让她二人这般自在?

  无力倒在雪间,魍灿损去灵力,神识转浅,已然感觉不出有多冷……

  藤萝院内,绿焰去了先前的微弱烁闪之芒,刹那间腾起两寸之高。引魂灯的变化,显然预示着司檀脱离符咒控制。闻亦终是放下心,收手陪在一侧。

  胡冥捂着胸口,如挣开铁笼的苍鸟,迫不及待地大口喘息。魑阴与魅无收起掌力,亦是悄然松了口气。

  大人灵力有损,所幸未能伤及本源。接下来,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最是焦灼磨人。

  待司檀转醒,已是熹微晨明时。

  寒意催枝起,透窗渗入内室。炉火一台又一台,可带来的暖意,却是怎么也驱不散心头的冷寒。

  被一整夜的噩梦紧逼,司檀已精疲力尽。睁开双眸,仍像一只没有神识的木偶,目光呆滞,神色迷离。

  “七七——”闻亦心头如银针穿刺,轻唤一声,将她揽回怀中。

  七七。司檀痴痴抬眸望向闻亦,并未出声应答。眼前是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叫她忘了去反应,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就那样看着。梦中凄冽的一幕幕回现,撕裂般的疼痛搅着她的心头。好似,她平白无故陷入了绝望的泥沼,怎么挣扎,都脱离不出。她能感觉到泥水灌进鼻息,能感觉的出刀刃划开心头,又能感觉得出烈火正灼烧双眸。

  太过真实了,真实的不容她忽视。

  雪中挖掘藤萝的人影,山头撒欢奔跑的兔儿,狱中蘸取毒物的银鞭,锁着四肢乃至脖颈的铁链,以及……一寸寸没入眼睛的匕首。

  那场烧红了半边天的大火,和那抹静立在远处的挺拔身影。何以让她感觉熟悉到害怕?

  她控制不了自己往梦里走,控制不了自己不去看、不去听。就连心头的苦涩、伤痛、绝望,她都控制不了。

  那鞭痕声响清冽、冰冷,带着说不出的火辣痛感,就像是真实的落在她自己身上一样。那挣脱不开的锁链,沉重的让她喘不过气。她能感觉到四肢被磨烂,痛意随其肆意流窜。

  可她对比,无能为力……

  尤其那把匕首,穿刺过来时,混合着崩裂的水声,刺痛的彻骨。这种感觉,真实的让她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七七。”带着极致温柔的浅吻落在她唇畔。一双宛若深秋仓木的眼睛,蕴情意千万。

  司檀缓缓敛思,有了些许光彩的瞳孔,在将他的模样收进去之际,又沉浸在他这样的眼神中,顺势溺在他眼底。良久的僵愣无言,她瘪了瘪嘴终是有所反映地落下了泪来。

  “闻亦,我疼。”

  她哭的谨慎,又恍然无措。吸了吸鼻子想要忍回去,却是怎么也收不回这已经开闸的洪流。越积越多的眼泪,将她漆黑的眼睛遮去大半,湿润润的,如同落尽井水的葡萄。

  “不疼了,不会疼了。”闻亦紧拥着她,一边轻抚着她颤抖的脊背,好为她纾去恐惧。带着暖意的手掌划过,惊悸渐没,让司檀惯性依赖。

  她松了神经,哭得更凶了,口中还念念叨叨:“呜呜……有人要杀我。”

  隐去心头翻涌的刺痛,闻亦含笑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有我在,再没有人能杀你了,也没人轻易伤的了你。别怕。”

  不再恐惧,可司檀仍是压制不下眼眶中泛滥成灾的江河,大股涌出,又大串掉落,在他宽厚的肩头汇集,将薄衫层层浸染。

  她这么一哭,是怎么也停不了。至灰幕全退,也没能恢复过来。闻亦无奈将她捞起,“梦醒了,就不许再哭。这样好看的眼睛,再哭坏就不好了。”

  司檀鼓着圆嘟嘟的脸,两眼眶含着的泪,聚起一包,便掉下一包。她撩起衣袖抹去一道痕迹,便又冲出另外一道沟壑来。

  “你看,我不想哭的。”她胡乱涂抹着,一波又一波的水汽去了又来,像是高涨不退的潮水。

  “我哭够了,早就够了。我不想哭的,我真的不想哭。可我忍不住,憋不住。我好难受,怎么办?”

  “哪里难受?”

  “难受。”司檀颇感恍然,口中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泪水亦是迅猛非常,。

  闻亦轻拭着下坠的颗颗珠玉,尽量放低声音,温声道:“告诉我哪里难受?我好找大夫来瞧。”

  司檀肩膀僵直,声音更是颤抖不已的。抹了再来的眼泪,像是故意要与她为难,怎么都止不下。她无辜望着闻亦,水灵灵的眼睛雾气更盛。

  她拉起闻亦的手,将其放在肿胀通红的眼睛上。带着浓重的哭腔,既隐忍又迷茫,“这里难受,酸疼的厉害。”

  闻亦含笑捏一把她的鼻头,“那是哭多了,忍忍就好。”这样说着,他还是以所剩无几的灵气,不动声色地将她眼周的肿胀消去。

  不曾有所发觉,司檀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是。”

  柔软纤长还带着水汽的长睫扫过指腹,司檀温软湿腻的小手攥着闻亦的一只指头缓缓下垂。她瘪着嘴抽泣道:“是看着你才疼的。眼睛疼,胸口也疼,哪里都疼。我不想哭,真的不想哭……”

  “怎么办,好疼。”

  闻亦唇角轻颤,温暖的笑容刹那间定格在他脸上。不想哭,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转着这句轻糯童真的话,好似突然现一把锋利匕首,趁着他无所防备之际,肆意剜挖开他的胸腔。

  是看着你,才疼的。

  湿热倏忽之间溢满他黝黑的双眸,将其中的柔情掩盖,并漫上重重刺痛。刺痛着他的眼,他的心,连同他干涸的血液一并牵扯着。

  微颤的双手慢慢抬起,像是害怕惊扰了司檀,他小心捧起她被眼泪冲刷的脸,拇指慢拨着她如蝶翼的长睫,声音隐忍、压抑,满含着道不明的疼痛。

  “你的眼睛,是不是还记得我?”

  蓄起的泪水渗出眼眶,凝结为成串的珠子,打湿了司檀忽闪中的睫毛,又滑下两颊,砸向闻亦颤栗中的手背。

  司檀不明他所言,怔愣之下,呆滞僵视着他低垂的眉眼。恰与深潭般的眸光撞合,探究、疑虑,重重蔓延。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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