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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_袖侧【完结】(272)

  司膳伏下身,额头触及手背,浑身颤抖,哪里敢说一个“是”字。

  竹生问:“你发现了,是吗?”

  司膳抖得更厉害。她便是因为做事细致,观察入微,才一步步做到了司膳女官,掌竹君饮食。不料这份细致有朝一日会害了她。

  竹生道:“你莫害怕,好好说话。”

  司膳不敢再不答,抖如筛糠,颤声道:“我、我未曾告诉过别人,陛、陛下已经……绝了饮食……”

  这便是司膳心中的大秘密,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日竹生看了她一眼,成了最后压垮她的稻草。

  她并未生病,她在绝食。她想一个人带着秘密死去,便不会累及家人。今日她向竹君坦白,已经没了求生的念头。

  她万料不到,这个秘密坦诚出来,竹君她……笑了。

  “好好的人,健健康康,突然一下子就病得不行了……”竹生道,“前几天我没想到这一处,这两天才反应了过来。”

  “阿筝,你莫怕。”她温声道,“我自幼修习家传的功法,此功法极是神奇,我十几岁时便可称无敌了。后来功法小成,我一修炼便可以不用进食。近来我的功法又进了一步,基本上可以不用饮食了。”

  “但这……于我,并不算什么大秘密,便是旁人知道了,我也无所谓。只是此事少见,或许会让旁人疑惑惶恐,我便从没张扬过,不想被你发现。”

  “小事而已,无需挂在心上。且放宽心,好好调理身体吧,你不在,毛毛说吃饭都不香了。”

  待竹君离开司膳的居舍,小宫女们隔着房门听到了司膳嚎啕大哭的声音。哭完,司膳叫宫女们上粥与她,吃得狼吞虎咽。

  竹生的听力比普通人灵敏得多,她走出很远,依然听到了司膳伏在榻上大哭的声音。那哭声中充满了死里逃生的喜悦。

  竹生自问,她虽在战场称得上是冷酷无情,但在这长宁宫中,从未苛待过任何人。可她身边的人竟会因为对她的惧怕想自行寻死。这并非因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而是因为她手握着对旁人生杀予夺的能力。

  竹生目光掠过庭院,不由生出了无趣之感。

  几日后,司膳调理好了身体,再度回到了岗位。

  毛毛见了她,很高兴,道:“筝姑姑,你身体好啦?”

  司膳很是感激,道:“殿下遣人赐给我的药材,臣都收到了,多谢殿下的关心。”

  司膳从此加倍的忠心,且想着法子帮着竹生遮掩,竹生辟谷这件事,于是没有传到旁人的耳中。

  这厢司膳才刚刚离开了病榻,那厢……国之栋梁的范伯常又有了情况。

  第140章 140

  书馆编修奉竹君之命搜集了各种提及到“天灾”的书籍。有正史,有野史,有话本,有私人笔记,有民间故事,也有神话传说,甚至还有些画作。

  他们将这些呈给竹君的同时,也奉了国相范深的命令,同时呈了一份给丞相。

  关于“天灾”这个话题,范深自是知道,会涉及到的书籍范围很广。但当他终于在日理万机中得了闲,叫书童把书馆送来的东西拿来与他看的时候,还是被数量的庞大的惊到了。

  “竟然这么多?”连范深这样博览群书的人都禁不住诧异。

  范深于是便从那本《醒世言》开始翻起。那本就是他叫毛毛读的书,书里的内容他自然是烂熟于心,毫无新意。又翻了几本,大同小异。范深不禁微微的感到迷惑。

  竹生要书馆给她搜罗这些书籍,用的理由是对毛毛读的书感兴趣,这个理由,编修们信了,范深是不信的。他倒是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他就是直觉的不信,直觉的感到里面有文章。

  只能说是,他对竹生了解太深。

  从他决定奉竹生为主公,从他在澎城将那一颗城守印信献给竹生,硬将她推上了城守之位起,竹生就成了他生命中无可替代的人。

  范深在那一晚,快速的翻阅了许多本书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并没有放弃,每日下了值,回到家中,他都会继续。他看书和写字的速度非常快,是常人的数倍。但直到第五日上,他也没看出什么来。

  那一日他白日里公事繁忙,很有些疲倦,比前几日翻的少了几本,早早的就睡了。

  夜里,忽然惊醒。屋外雷雨大作,闪电照亮了夜空。

  范深起身披衣,推开窗扇观着夜雨。当又一道闪电照亮大地的时候,也照亮了他的心门。一个这些天,他心底隐隐约约感受到的异样的感觉,忽然清晰了起来。

  一个令他不敢深想的念头,再也压制不住,再也不能回避!

  范深转身去了书房。

  翎娘身子沉重,早上便通常起得比范深晚些。竹生和她早就为女性官员制定了孕期灵活工作制和产假,她现在可以比正常情况下晚半个时辰去宫中的公署。

  杜城出征归来,受封永平侯。因此时无战事,他便赋闲在家,也并不去谋什么实职。他岳父妻子,一门二相,门第已经太过煊赫,总得有人要退一退。范深、范翎都有擎天之志,自然是不会退的,杜城便自动的做了那个退了的人。他乐得在家清闲,翎娘却对他心存愧疚。夫妻两个成亲十余年,相互体贴竟更胜新婚。

  每日清晨,杜城都要亲自护送身怀六甲的妻子去宫中,傍晚再去接她。为此,他没少被旁人取笑,道他是入赘了范家。面对这种说笑,杜城一笑置之,并不在意。

  昔日,他没能护住巧娘和翎娘。巧娘惨死,翎娘受辱。后来,他努力令翎娘成为了他的妻子,那时他便想好了,要守护翎娘一辈子。

  此中心意,自在夫妻情意流淌中相互理解,又何须为外人道。

  这一日清晨翎娘收拾停当,杜城扶着她准备登车,两人却看到范深的车子还在一旁,不由奇怪道:“父亲岳父没去早朝吗?”

  他们遣了人去问,才知道范深昨夜竟挑灯夜读。夫妻两个面面相觑,杜城扶着翎娘去了范深的书房。

  书童和从人都守在书房外,道:“老爷在算数,说了不许旁人打扰。”

  但翎娘不是“旁人”,她挺着肚子,谁敢拦她。进了书房,她大吃一惊。

  堆了半间房的书她不意外,范深在读竹生正在读的书,她是知道的。她吃惊的是,范深的书案已经推到一旁,他席前的空地上,摆满了算筹。而他身侧铺开的,却是历书!

  推算历法,最是耗心血。好端端的,父亲如何忽然想起来算这个?

  翎娘正要开口,范深却先开口了。他道:“别进来,别吵我。替我向陛下告几天假。”

  说罢,他就再不说话。

  这样的情形只存在于翎娘幼时的记忆中。父亲、母亲、叔父三个人关在屋子里,算得如痴如醉,祖父也从不说他们。婶婶只能无奈的和她作伴。

  翎娘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退出了书房。在宫中,她替范深告了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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