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蒋玥嘉，听我说……”
“所有人后退！别过来！”蒋玥嘉吼道，表情疯狂绝望，她盯着眼前的人，手下用力，朱谨顿时感到喘不过气来。
天，她的手劲怎么这么大……极度缺氧中，朱谨的意识开始出现中断，有那么几秒，她脑中一片空白，世界仿佛在一开一合。不行，朱谨痛苦地想，这样下去不行，她竭力去掰那只铁钳般的手，指甲深陷进肉里，然而对方浑然不觉一般，越越紧，朱谨艰难地张口，像脱水的鱼，绝望，无益，她感到某个零界点正在到来，又因为对方精确控制着力度，这种感觉被无限延长。
“好！我们答应你！”周宇高吼，竭力维持的理智和镇定在朱谨艰难的呼吸间彻底崩塌，“你想怎么办？我们都答应！”
蒋玥嘉手下一松，朱谨顿时猛烈咳嗽起来。
“让他下去。”没拿枪的手一指机舱里的士兵，蒋玥嘉眼睛却盯着顾荣飞。
“好，我们答应你。”顾荣飞立刻说。
士兵举着手，慢慢倒退出机舱。
“飞行员，关闭舱门，目的地兵团医院，现在就出发。”蒋玥嘉挟着朱谨命令道。
气流掀起，尚未散去的焦土气息卷入鼻翼，众人徒劳地注视着舱门缓缓合上，却什么也阻止不了。周宇表情可怕，如困兽一般，粗重的呼吸湮没在风中，眼里透出从未有过的凶狠暴戾。
朱谨眼前阵阵发黑，模糊的视线中，周宇的身影渐渐消失，唯剩下断断续续的意识萦绕在脑海中。周宇仿佛说着什么，词语和音调蹦进大脑，朱谨却找不出它们的意义，像是一串断了线的珠子，轻盈地洒落在周围，幽暗中，它们散发出柔和光芒，这是朱谨坠入黑暗前最后的映像。
“你要什么？”影子人问。
朱谨静默地打量着他，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故事就要结束了，你得想想你要什么样的结局。”影子人解释道。
“故事的结局总是各式各样，至少我就听说过很多。”影子人耐心又充满回忆地说，“骑士背叛了信仰，和公主走到一起；骑士为了友谊，拒绝了公主的爱意；或者骑士厌恶了国家的腐败，选择了永远离开。”
影子人期待地看着她。
朱谨说不出话来。
“这些你都不喜欢吗？”影子人若有所思，“你想要完美的结局？”
朱谨摇了摇头。
“你长大了。”影子人满意地说。
朱谨问，“只有这些吗？”
“当然不是，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不知道。”
黑暗中，朱谨看不清影子人的脸，却能感觉到他滴溜溜地转着眼珠，“我明白了，你想等着结局自己出现。”
朱谨愣住。
“你想等着结局自己出现，你害怕见证，尤其害怕见证亲自主导或者参与的结局。”影子人眼中现出精光，“你害怕选择所带来的后果，所以你选择了逃避。”
“我……”朱谨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退出研修院是这样，”影子人继续说，“因为你预想到了心联网装置的发展前景，害怕机器对人体越来越深入的改造、甚至主导所可能带来的结果，你害怕自己也是推动它的一份子，可你终究逃不出选择。”
话语如同燃烧的火焰，点燃心底最不愿触及的东西，噼啪作响。朱谨脸色苍白，盯着他的眼睛。
“看看外面，”他眼珠转了转，“选择的时候到了。”
第61章 选择的时刻
“朱谨，朱谨。”
一双温暖有力的手摇了摇自己，朱谨睁开眼，发现自己平躺在座位间，脖子上火辣辣的，脑袋隐隐抽痛，很像溺水后缺氧的后遗症，朱谨有些愣神，茫然地望着头顶浅灰色的金属板。
“朱谨！”
耳边响起低沉熟悉的声音，千里之外，周宇长舒了口气，记忆借由他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迅速复苏，朱谨瞳孔不易觉察地微微收缩。
“我们马上到。”周宇说，“保护好自己。”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令人安心，朱谨在心里认真点头，飞速调整好情绪，装作刚清醒过来的样子稍稍侧头。这一切不过短短几秒，顺着早已感觉到的视线，她看见一双熟悉狭长的眼睛。
“陆、陆老师？”
朱谨愕然道。
陆启文食指举到口间，做了个悄声的动作，黑色T恤在他身上十分服帖，显出削薄干练的肌肉，他下身穿着条迷彩裤，半跪在机舱地板上，微笑着注视朱谨。
“能坐起来吗？”
“能。”
“你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吗？”
朱谨看了看外面，“这是楼顶？咦？”
蒋玥嘉的目的地应该在医院……难道他们在医院楼顶？！
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仿佛能够洞察一切，陆启文点点头，“没错，我们正在医院楼顶。”
“蒋玥嘉呢？”朱谨急忙问，旋即又感到不对劲，“不对，您怎么在这儿？！”
陆启文无辜地说，“我是这架飞机的飞行员，蒋同学拿你做人质逼我过来的。”
朱谨：“……”
朱谨顿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她捂着脑袋低头看脚，心想这是什么情况，陆启文怎么会是飞行员？！还是偏偏是这架的飞行员！
金色的光芒跃上膝盖，楼顶洒满阳光，透过机身玻璃照得人周身温暖，阵阵抽痛的脑袋也没那么痛了，如果不是眼下风云突变，朱谨真想就此躺下去，任由大脑拒绝思考。
“拿着。”陆启文递来一个盒子。
陆启文一言一行柔和沉稳，仿佛还在他的会面室里，让人本能想按他说的做。朱谨警惕地看着对方，慢慢伸手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半透明的纤薄芯片。
阳光下芯片闪动，五彩光芒混合着浑浊的白，呈现出令人不适的色彩。朱谨瞳孔微微紧缩，抬头看着陆启文。
“待会儿你会需要它。”陆启文说。
千万个念头在朱谨脑海中闪过，身体因为强行克制着颤抖而僵硬。
王凡盯着秦逸在光屏前操作，外面风恬日暖，阳光却照不进昏暗狭小的控制室，他看了会儿，忽然转头问道，“叶少校，两名感通者都安全吗？”
“安全。”叶城略一点头，黝黑的皮肤上表情冷酷刚毅。
“那就好。”王凡说，“等防御系统重启后，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旁边有士兵面露不满，叶城漠然点头，视线重新转向正在忙碌不停的秦逸。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秦逸显然熟练不少，五、六分钟后，便听见他高兴地说，“恢复好了。”
士兵们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叶城表情松动了些，沉稳的目光转向一脸得意的秦逸说道，“你让我想起一个军校生，他在这方面和你一样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