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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若只如初见_岁至闻汐【完结】(9)

  “他们想讨要一个说法。张四娘子说,她相公这次临行前说了一些奇怪的话,诸如‘好好照顾自己’、‘孩子就交给你了’,她原本也没在意,事后想来却觉得句句似遗言。李三的弟弟也说兄长和平日不同。所以他们怀疑,杜记一定是派这两位师傅去了某些不能明言的危险境地。”

  “这可是无稽之谈了。想必是两位叔叔的家人过于悲伤,所以回想起的每个句子都觉得不祥吧。”瑾夏的眼神认真而诚恳,丝毫看不出躲闪和慌乱。

  就说吧,果然还是悲痛的穷亲戚慌不择路的诉求。也许由于是瑾夏恳切的目光和毫无破绽的言辞,也许是由于这样的回应与洛生猜想中的真实情况几无二致,不知不觉间,洛生对自己听到的每一句话已然深信不疑。

  ☆、沙尘(2)

  送走洛生,瑾夏转身走进了后院。

  杜寅君背手立在院中,定定地望着远方。春日里清风凉爽,树叶花枝微微摇曳,四处是生气盎然的景致。可自己仿佛已没有了昔日的意气风发。倘若常秋担心之事真的发生,那么未来将无法想象。哪怕眼前尚且风平浪静,可谁知哪一刻便会遇上惊涛骇浪。

  忽然,脖子被人重重勾住。随之而来的是女儿银铃般的笑声:“爹,我刚才说得好不好?”

  寅君松开了微蹙的眉头,转过身爱怜地抚着瑾夏的发髻,笑得温暖:“好,好得很啊。只是——”听到话锋一转,依偎在寅君胸前的小脑袋抬了起来,扑闪扑闪的目光刚好对上父亲佯装严肃的表情,“只是,以后别这么说你哥哥罢。”

  “哈哈哈哈。”方才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笑意这会儿却更灿烂地满溢出来,瑾夏几乎直不起腰,却还嘴硬着辩解,“我又没说错,他可不就是这风流性子么,怎么就不让说了?莫不是爹怕哥哥被我坏了名声娶不到媳妇不成?放心吧,靠着爹娘给的好皮囊和几分小聪明的劲儿,杜常秋公子的身后可是有无数好姑娘排着队呢。”

  “你瞧你,我不过说了一句,竟惹出你这么一大套道理。”寅君深知平日里女儿无遮无拦的性子,却也从不责怪,毕竟在要紧关头,瑾夏的审时度势和方寸拿捏总是能令人放心。“爹才不操心你哥娶不娶得到媳妇,他自个儿扯的烂摊子自个儿收去。倒是你一个姑娘家,老在外人面前说什么‘牡丹花下死’,若是传出去把好好的小伙子都吓跑了,爹可要替你伤心了。”

  “爹……”发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瑾夏撅起了嘴,像小猫一样又伏上了父亲的胸膛。

  日光渐斜,院中的青翠也似渐渐染上了层浅浅的金黄。那一片开得正盛的三色堇,在夕阳下泛着粼粼的光。

  有这样一双聪慧的儿女,自己早该安享天伦才是,可是,有些东西不是想停便能停下来的。本想一己扛下,却发现身边的人早被牵扯,逃不开丢不走,只得越陷越深。寅君在景色中安静地沉思,却未觉怀中的瑾夏微微泛红的面庞。

  是夜,齐府辅厅。

  听完洛生讲述了去杜府的经过,齐中致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先到此为止吧,洛生最近不必再去杜家打扰了,一切待杜公子和柳管家归来之后再说。”说罢便转身离开。

  厅中只剩洛生一人默默坐着,无言地拨弄着茶杯盖,脑海中却全是午后那银铃般的嗓音和娇俏的身影,不知不觉便入了神。从未见过这般奇丽女子,那毫不掩饰的爽朗,那毫不做作的谈吐,那一颦一笑间的率真,那落落大方的气度,现在想来仍旧是如此迷人。只是,“最近不必再去杜家打扰了”……

  “少爷。”一旁的静妤端着茶壶轻轻走近,低声唤着,却未见任何回应,于是又扬声唤了一回,“少爷。”

  仍旧沉默。

  平日里很少见到这位性情如火的少爷安静沉思的样子,于是这会儿静妤忽然觉得挺有趣,想着便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略略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挪到洛生身边,定了定神,然后凑到他耳边,第三遍温柔地喊着:“少爷……”

  “瑾……静妤啊……”洛生显然有些受惊,但抬眼一瞧是静妤,便也没起怒意,只是呵呵干笑了两下,然后起身欲走。

  “少爷……”静妤热切地望着洛生,却仿佛欲言又止,“不再喝杯茶么?”

  “不了。时间不早了,早点去歇息吧。”洛生侧过目光,转身独自跨出厅堂。

  静妤怔怔地站在那儿,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悲伤。她感觉到了自己的少爷和从前似有些不同了,却又说不出是哪儿不同。

  定是自己想多了吧。也许是公事繁杂,于是伤些脑筋变得淡漠了些也无可厚非。这般想着,静妤便又宽心了几分,转身收拾起了桌上的茶具。夜色中,颈上明亮的翠绿丝巾随着少女的身形起伏轻快地跃动着。今日才第一次戴上呢,只可惜,那个人连一眼都未曾瞧过。

  ☆、琴动(1)

  两日后,济南郊外。

  天气渐热,日照渐长。听着窗外鸟鸣啁啾,画扇早早便醒了过来。走了几日的官道,今日总算是可以进城歇息了。虽说这些年来都是一人过活,但苦日子还真没经历过几日,郊外小村落中粗糙的起居着实习惯不了。画扇边想边收拾着自己的行囊,临收完了,却又打开包袱,轻轻抚着旧琴的木质边缘,抚着那些快褪去的雕花,心想着已有好几日不曾弹奏过了,连手指都仿佛僵硬了几分。

  其实连自己也不曾确信,为何会偏执地携琴而行。本想着除了年少时摔碎的砚台之外,它便是娘唯一的信物,可这么多年过去,曾经的美和卓著早已被时光的清流冲刷殆尽,任谁都无从辨识其昔日的华彩。可这些年来,带着它早已成为习惯,这把旧琴仿佛融化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何时无论何境,只要琴在,自己便有安全感。一如当年,抱着它便拥有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追着马车径直奔向梨园,不管不顾地投身,又一如现在,这么不管不顾地掉头离开。

  回头想想,自己总是如此冲动。原以为梨园四年足够把人磨练得百毒不侵,谁料自己仍旧是这般毫无长进。这不,又轻易相信了一个半途相遇的病弱书生。画扇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又把包袱扎紧了。不过说也奇怪,这位杜公子还真有几分与众不同。谦恭温和自不必说,相处几日来从不曾多问多言才是最最难能可贵的,也省了自己动辄便需要摆出一副疏冷面目的气力。想到这儿,画扇不禁莞尔,脑中不免又浮现出那双闪亮的眉眼。

  转眼日上三竿。济南城就在眼前了。画扇提起包袱,头也不回的踏入清风。不远处,两个挺拔的身影倚木相待,且一望,倾城日光。

  中午,三人在城外的小酒肆歇脚。小离背着书箱吃得狼吞虎咽,画扇随手把自己的包袱竖立在地上,使之斜倚着身旁的桌角,常秋只是安静地饮着茶,眼神淡淡地追随着铺在地面上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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