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其它的都是事实。
柔嘉公主轻言细语,句句都能说到点子上,加上这般平易近人一副设身处地为人打算的姿态,其手段比姜晴雪不知高出多少。
她见姜觅被问住,心知再添一把火即可。
“你且认真想想,慎王身份何等尊贵,一旦你嫁入慎王府,你便是王妃之尊。自古以来君臣有别,那些之前瞧不上你的人,处处针对你的人见到你时皆要行尊卑之礼。她们再也不敢排挤你,反倒要处处讨好你,包括姜晴雪。”
不得不说,这样的劝说十分有力度。
姜觅脸色渐变,慢慢露出憧憬与喜色。
她喃喃着,“没错,等我成了王妃,我看谁还敢欺负我!她姜晴雪再是高傲又如何,以后见了我还不是要行大礼。”
“正是如此。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等你成了王妃,那些人巴结你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在你面前造次。慎王那般性子,你嫁过去之后便能立马掌管王府,日后无论你做什么阖府上下谁也不敢指手画脚。”
言之下意,便是偷人也方便。
姜觅越发欢喜,俨然有得意张狂之色。
柔嘉公主微敛着眉,唇角泛起一丝嘲弄。
近日里朝中有些臣子注意到她那位堂兄年纪不小,上折奏请父皇为其娶妻,父皇便将此事交由皇祖母。皇祖母思忖再三,原本是相中了余家的一个庶女,没想到这蠢货冒了头。比起余家的庶女,这蠢货的身份显然更能堵住世人的嘴。
她睨了一眼姜觅那满头的珠翠,只觉得刺眼得紧。她堂堂公主衣着打扮如此之素净,居然被一个臣女给比下去,还真是让人心里不痛快。
罢了。
将死之人,便让其再张扬些时日吧。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用看死人的目光睨着姜觅时,姜觅也在用看小丑的眼神看她。
……
姜觅回到国公府没多久,余太后的懿旨就到了。
传旨的太监文绉绉地说了一大通,听得她心下是连连冷笑,居然还夸她恭谦淑静,也不知道是不在讽刺她。
这赐婚如此之急,可见是有多迫不及待。
那传旨的太监见她和徐效都不起身,不悦地皱着眉头。还是秦妈妈勉为其难地塞了一些赏银,面上也瞧不出任何的喜气。
这门亲事听起来好听,但谁都知道有多差。那太监也不挑他们的礼数,走之前却也说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
姜觅拿着懿旨左看右看,最后让秦妈妈收好。
秦妈妈叹了一口气,道:“好在慎王还算乖巧。”
萧隽乖巧?
姜觅哭笑不得。
不过一个又傻又呆的人,不哭不闹的也确实可以称之为乖巧。
“姑娘笑什么?”秦妈妈疑惑地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乖巧这两个字用在慎王身上有些古怪。”
秦妈妈又叹了一口气。
换成哪个姑娘被赐婚给慎王,那还不得痛哭一场。她家姑娘不仅不见忧色,反倒还能苦中作乐。
她哪里知道姜觅并非苦中作乐,而是真的觉得好笑。
然而接受归接受,有些账还是要算一算的。
所以夜深人静之时,姜觅还在等人。一片漆黑之中,她躺在柔软暖和的锦被中望着帐顶。灰暗的光线在眼前如影如幻,所有的动静都变得更为清晰。
从她认识萧隽至今,那些画面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越是反复回想就越是觉得一切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事到如今他们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旦倾覆则船毁人亡,根本没有任何的退路可言。所以为了他们共同的目标,她必须要投入全部的努力。
时辰一点点流逝,子时已过。
萧隽一进屋,便感觉一团东西朝自己飞过来。他微微一侧身,伸手将飞过来的东西接住,却原来是一个锦缎面子的荞麦枕头。
“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姜觅拥着被子翻身坐起,清澈如水的眸子在夜色中似着火。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也用不着再和这人客气。她能接受现实,对以后的日子也有思想准备,但并不代表她不生气。
萧隽拿着那枕头,幽沉的眼神中隐约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曾见过母亲和父亲置气的样子,也是这般蛮不讲理扔枕头,还让父亲去书房睡。一个女子如此对待一个男子,是否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极为亲密?
“你生气了?”
“废话!”姜觅披头散发,不满地看着他。“如果我记得没错,我曾经救过你的命,而你也许诺过我以后会报我的大恩。如今我没等到你的报答,却被你拖下了水,你说我生不生气?”
灰沉的光线中,他也在看着姜觅。
那张莹白的小脸像极了含苞待放的白茶花,玉雪一团的可爱灵动,一嗔一怒都是那么的让他欢喜。
他处境艰难,心中早已是一片尘封在黑暗中的冰天雪地。多年来他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独行,从未想过能在此间窥得一线天光。而今这光照在了他身上,哪怕是日后永坠深渊他也不愿意放手,所以终究是他的私心害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