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说…我娘她会不会也讨厌我?”
她终于问了。
姜觅还以为她不会问。这个孩子聪慧又敏感,既然已知自己的身世来历,想来心里其实也知道自己亲生母亲对自己的态度。
如果顾妤在意她,或许会留在身边养着,而不是一生下就送走。上次相见之时,顾妤从头到尾都没有问她一句,所以姜觅没有办法回答她。
“姐姐,我不问了。”她吸着鼻子重新闭上眼睛。“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等我长大了,就算是她讨厌我,我也会照顾她。”
这话真好哭,姜觅拼命把泪意压下去,轻轻替她掖紧被子后离开,出了门后又轻轻把门关上,一转身就看到暗处那道不容忽视的身影。
萧隽望过来,眸中尽是风雨。
“都听到了?”姜觅问他。
“以前父亲一下朝,最喜与母亲待在一处,难免会顾不上我,那时候我就在想,若是我有弟弟妹妹就好了。父亲离京前还许诺我,说等他办完差回京后就让母亲给我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
“世事总是无常。”
“是啊,命运最爱捉弄人。”
父亲没有再回来,母亲也离开了他。这些年来他孤身一人,守着过去一家三口的回忆苦苦度日。他以为之前已经够痛够苦,没想到还能更痛更苦,说不出来的痛,喊不出来的苦,生生让人碎了心肝,所有的思念都变得血肉模糊。
与其说他不喜欢那个孩子,不如说他不敢承认那个孩子的存在。因为一看到那张能看出某个人影子的脸,他就控制不住戾气与杀意。
萧昶必须得死!
“萧隽,你不能杀她。”姜觅以为他的杀气是冲着小铃铛的,情急之下抱住了他。
“你以为我会杀她。”他不推把拉,死死将人按向自己。“我不会杀她,她不是父亲的孩子,但她是母亲的孩子。母亲曾经说过,这世上不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我不想母亲难过。”
“萧隽,世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姜觅靠在他身上,喃喃着:“你明明比谁都有资格恨,也比谁都有资格成为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暴虐之人。你所有的经历都在指引你黑化,但你却偏偏有一颗赤子之心。”
哪怕恨极了,哪怕痛极了,却不会失去理智滥杀无辜,更不会以此为借口变成宁负天下人的坏人。
“我这样的人,你喜欢吗?”
呃。
姜觅被问住,一时语塞。
“我很欣赏,也很佩服。”
这个答案萧隽自然不满意,但眼下却是足够了。
不急的。
他有耐心。
……
天还没亮,萧隽已经进宫。
姜觅也起了,安排好府里的事情后也准备启程。
天光从云层中透出来洒满郦京城的角角落落时,出使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处。银甲卫开路,禁军护送,除了萧隽之外,全是萧昶的人。萧隽一袭亲王正服,艳丽无比又矜贵无双,引得无数百姓的目光追随。
沿街两边人头攒动,是这个时辰城内难得一见的景象。人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城门,在看到王府的马车时情绪十分激动。
“看,那是王妃的马车,王妃果然说到做到,她真的要去京外给我们买粮食了!”
“慎王高义,慎王妃高义!”
“慎王高义,慎王妃高义!”
姜觅掀开车帘子,不时与众人挥手示意。
这时后面又来了一群禁军,自动将他们一行人围住。为首之人正是柳仕原,柳仕原说自己是奉了皇命前来保护姜觅。
昨晚宫门外那么大的动静,宫里自然是听到了风声。萧昶那个人多疑又阴狠,自然会有所动作。
姜觅早已料到,却故作惊讶地道:“陛下只派你们来保护我,那他有没有问我银子够不够?他可是天下之主,救济百姓这样的事他既然知道了,怎么能一点恩赐都没有,光派你们过来有什么用。说句不好听的,我还怕你们出不上力,反而给我添乱,真是的!”
她似是被气到,一把将帘子放下。
百姓们对着柳仕原等人指指点点,目光充满了不屑。
柳仕原紧锁着眉,靠近马车低声道:“王妃娘娘,京外流民乱窜,你贸然出京又携带大批银两终归太过显眼。陛下心在社稷,也很感谢你一片善心。你既行了善事,又何苦惹陛下不快。”
姜觅觉得真是奇了,这位柳大人怎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教她做人。他们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关系哪里就好到这个地步了。
她“刷”地拉开帘子,怒道:“你说我为什么不高兴?谁不知道余太后想从我手里要银子,如今我带了这么多的银子出京,我就不信你们真的是好心来保护我的。万一我的银子在京外被你们抢了,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柳仕原的脸色都变了,抿着唇看着姜觅。还以为这女人只是蠢了些,没想到竟然蠢到这个地步。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遇到这个女人就失了分寸。
姜觅的声音不小,自然被很多人听了去。那些原本就对禁军不满的人,越发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