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灵终于明白几分。
是了,程肃他家肯定是有些名势的,见他品性,又有一手的上等的文章和好字,没有些家学和家底,很难熏养出来这样的他。
但是应当也算不上显赫,贺灵想,不然以他的能力和家中的势力,早就能将他托举到不低的位置,可程肃显然不是。
他如今没有什么声名,甚至还要委屈自己,从她身上找到出头的路径。
或许是某位小官宦家,被寄予厚望,耐心教养出的独子,或者是哪个人丁兴旺的府邸上,不受宠的旁支。
而他所求,或许也不外乎是那么几样了。
贺灵觉得自己似乎成长了,明白事理了,她并不高兴,也没觉得难过,只觉得空荡荡的,隆冬时节有些冷,四肢冰凉,她本能地想触碰些温暖的东西。
她握住裴远章的手。
“手怎么这样凉?”
裴远章将她另一只手也拉过来,捂在自己的掌心中:“让人将炭火再烧得热一些?”
“不用。”贺灵看着他微微低下的头。
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你同太子,很熟悉么?”
“算不上,只是偶尔能说上几句话。”
裴远章这句话也算坦诚,他和太子都算不上太多话的人,且又都不清闲,两人在一道,说的更多的事朝堂政事,偶尔闲谈。
太子身边有能同他谈心,同他玩到一块的,他在想放松,想说些生活琐事的时候,自然会去找那些人,同裴远章倾诉,只会自找没趣。
贺灵点了点头,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
她能给程肃的,也就这些了。
贺灵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我,我有些累了。”
她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用力地扬起微笑。
裴远章眸色有几分复杂。
他也知晓贺灵没那么容易就能想开,兴许在没人的时候,还会再哭一场,再埋怨一遭,可他却不能一直在这里陪她。
那天他应该跟着一块去的,或者早些拘住盛晴,这样,如今贺灵兴许还能好受一些。
他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水汽:“嗯,睡吧。”
他扶着贺灵躺下,仍旧同平常一样,守在她身侧。
贺灵转过身,背对着裴远章,她眼下没有一丝睡意,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垂下的床帘。
裴远章又坐了片刻,起身离开。
待到房间里彻底恢复平静,贺灵才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第二日贺灵就被安排从昏迷中苏醒。
苏醒于她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来看望的人不少,纵然她的母亲拦下几波,可是这一日,她几乎时时刻刻装成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接受旁人的问好。
“怎么伤得这样重。”黄诗云恨声道,“我若是早知道盛晴会对你出手,当时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同她一道。”
贺灵神色淡淡:“没事了,眼下我不是好好的么。”
黄诗云叹息:“言却也十分放心不下你,几次求到我府上。”
她偷偷看了眼在外间侍候的宫女和嬷嬷,低声道:“可是你也知道,我也没法子将他带进来,这里倒是有他一封书信。”
贺灵接下,随手放在枕头下:“有心了,你告诉他不必担心,我眼下很好,兴许不日就能恢复。”
黄诗云上下打量贺灵的样子,从前她脸上都不施脂粉,便是红润康健的,如今脸上似乎涂了几层,越发显得人虚弱无力,哪里是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
她知晓盛晴找上了张黎,想从贺灵下手,逼太子一行放下买官一案,甚至盛晴将贺灵带走的时候,她都没有太担心贺灵。
谁成想盛晴下手竟然这么狠,就将贺灵刺伤成眼下这个样子。
若说之前她还有几分生机,他们盛家,也能从这个案子中脱身,可如今伤了贺灵,却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玖安长公主分明告诉过盛晴,不要心急,再耐心等等,她何必同张黎那帮人混在一起。
张黎是谁,他资质平平,能从皇帝生边一干伴读中,走到丞相的位置,阴暗手段多如牛毛,那样的老狐狸,盛晴也敢听信他的。
“你的话我会帮你带到的,你且安心养伤。”
贺灵点了点头。
待黄诗云离开,房间中难得迎来片刻的安静。
贺灵饮了杯蜂蜜水,装了一整日的病患,她浑身都发硬,扶着小圆的手准备下来走动走动。
在床边还没走上几步,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贺灵看着已经有些擦黑的天空。
还有谁,这么晚了,还要过来。
来的不是旁人,就是安排她伤势的太子,只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并不讨人欢心的尾巴。
贺灵见到人索性闭上眼睛装睡,还故意弄出睡着时的呼声。
太子轻笑一声,十分不客气地用带着凉气的手捏住她的面颊:“少来,方才见黄诗云的马车刚离开,你哪这么快就能睡着。”
贺灵伸手拍他,太子反而越用力。
“你松开我,眼下受伤身体虚弱,怎么就不可能睡得快了。”
“殿下。”身侧的女声也十分担忧,“您别戏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