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想必都是您的人了吧？我在这里说就好。”
她立在离门口近、离侍从稍远的位置，手攥紧包中匕首，沉着地叙述：“在我见到的人中，印象深刻的只有三人。前两个是舍管和超市老板，并不像是拥有思想的模样；剩下的人就是那个男孩，叫......”
“王小举。”
“对，王小举。但他是被欺负的人，恐怕不会是您希望的答案。”
“为什么不会？”
Mr.Xie招了招手，角落中侍立的机器人上前斟满了红酒。他晃着酒杯，悠闲地问着：“看来我们都被他们绕进去了——你不觉得，那个男孩最可疑吗？”
阮北晴怔愣了一下，失笑，“您是在开玩笑？”
“如果王小举真的和天凌科技有勾连，为什么天凌科技的人指使别人欺辱他，还差点置他死地？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他......”
说到这里，阮北晴话语一下子滞住，陡然意识到了什么。
Mr.Xie微笑着看她。
“那如果，他是被天凌科技的人植入了控制器而不自知呢？”
“......”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Mr.Xie的说话方式：先给出一个奇怪的结论，吊起她的兴趣，再细细阐述。
所以阮北晴压下心中怀疑，没有出声，听他解释。
“你要知道，在他们控制的世界里，能够真正看清楚现实的人不到3％。这群人要么顺应大流、隐藏自己，要么就被抓进精神病医院。王小举是顺随大流的人，他安分守己，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本事和威胁，为什么在这么多人中，天凌科技偏偏盯上了他？”
阮北晴皱眉，“他难道不是和徐玥一样，是因为看清楚了现实才被排挤的吗？”
“不，徐玥是那3％的异类，而王小举和你相同，都是被植入了芯片的缘故。”
“你怎么知道？”
Mr.Xie笑而不语。
他寻了处位置坐下，倚靠在椅背上，“这是机密，很抱歉不能透露。”
“至于其他人，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洋娃娃罢了——你小时候应当玩过洋娃娃吧？高兴了就给它们好好装扮，不高兴了就撕扯得粉身碎骨。对于他们而言，大概没有什么不同。”
“......”
阮北晴说不出话。
只觉后脊一阵发寒，有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和恐怖。
Mr.Xie抿了一口红酒，慨叹着继续，“既然是安装控制器，当然不能告诉当事人，也不能对显赫或者杰出的人动手。最好下手的是谁呢？就是家里没有任何背景、成绩平平庸庸、偏偏还心肠柔软的人。因为善良，他们不敢反抗，不敢将自己身上的灾祸告诉任何人，所以才最保险。”
“......”
她攥紧了拳头，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无从争辩。
她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大概是对Mr.Xie的话不认同，又或许是看不惯他一边叹气，一边面无表情喝酒的模样。
同样的虚伪。
“当然，将这样的人逼迫到了绝路，结局也是灾难性的。”
“王小举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藏有控制器，也不知道自己所能‘看见’的一切都是由控制器产生。天凌科技害怕他发现这一点，百般要挟，就是为了让他封口。至于为什么要害死他，一是为了取出控制器，第二个缘由——你还记得王小举出事的前一天，发生了什么吗？”
——是了。
那一天，阮北晴在奶茶店修手机，钓出了安凉和天凌科技两派的人。
两派人夹杂一个她，为了假手机争来争去，最后才证实“真手机”早就被Mr.Xie格式化了。
“这是导火索？”
“Bingo。就是在那天，天凌科技猜测到了我们的存在。”Mr.Xie将杯中酒饮尽，话似乎到了尾声，露出一个看似和善的笑，“他们不怕你们，因为他们是技术黑箱的掌控者，你们再厉害，也不过是黑箱外面的人。”
“而我则不一样——”他放下酒杯，“因为我是是谢成的老师，是整个电子乌托邦构想最早的提出者，我知道他想做什么。”
第25章 电子乌托邦（四）
“所以北晴, 我需要你找出更多和王小举一样或类似的人。”
“你在十一中的时间比我们都久，找到他们应当不是难事。其余的，你不需要担心了。”
他用手帕擦净了手, 说话时慢条斯理, 见她沉默, 还好意地问了一句：“北晴？”
“要是想让我提供线索，我只能说，您不如先从那些施暴者入手。”阮北晴直视着他，“如果您的猜测是正确的, 您更应该思考的是施暴的人为何施暴，而不是受害者为何受害, 不是吗？”
Mr.Xie怔愣了一下, “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 我想要的是控制器, 似乎和他们是谁没有关系吧？”
“有关系。伤害别人的人，您随便处置；被伤害的人, 您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来帮他们。”阮北晴淡道，“您是想毁掉控制器，可我并不知道您会对他们做什么。我不希望看见有人被二次伤害。”
她说完这番话时，恰好是背景音乐停息的间隙。
突然的安静拉长了彼此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