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殊脱下校服外套,随手一抛,蓝白校服精准无误地落在机器人头上。
“走吧。”温殊隔着尖鸣声,朝教室方向扬了扬下巴,“快点回去。”
校服盖住了让人心悸的乱码,也挡住了机器人的监控摄像头。它现在不知去哪里好,一头扎进了墙壁死角,八个轱辘还在执拗地让它撞着墙,像是个面壁思过的小可怜。
阮北晴不由自主地多看了温殊一眼。
他背着光,看不清神色,然而身上带着说不出的沉稳气度,显然不像是初出茅庐的小少年。
也能猜出他不仅是复读生这么简单。
这年头的复读生不少,高考越来越难。为了缓解高考压力,各种方法都涌现出来,譬如减少复读限制,并在某些招生权利上不再歧视往届生。
选择复读的,大多是真想考个好学校;而拒绝复读的,有不少是出于面子。这个政策实行伊始,被不少应届生指着鼻子骂;骂到现在,大家渐渐也没力气骂了,只能学着接受这件事。
——但更多的原因,是不少曾经痛骂的人也选择了复读,发觉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温殊是复读生,这点不奇怪。
但他身上的气质太奇怪了。那绝对不是上过几年大学的学生模样,就阮北晴猜测,他起码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一段时间。甚至再大胆一点,是曾经攀登过“金字塔尖”、去顶尖机构或地方呆过的人。
因为眼界和气质是掩饰不住的。
“走,尽管走。”温殊开玩笑般靠在扶手上,双手插兜,“有人在你后面呢,怕什么。”
“......”
阮北晴看着他,冷笑,“有病。”
走下楼梯后,转头又骂了句:“幼稚。”
又走了三步,不过瘾般折返回头,“下次别这么和我说话,我不喜欢。”
温殊踱着步子下了楼梯,见她步履匆匆地拐进后门,掀下盖住机器人的衣服。
他没生气,只是笑了下,屈指一敲机器人的脑袋,“我幼稚吗?哪里看出来的?”
也不知是尖鸣声的威力太大,还是他这一敲正中要害,机器人的屏幕骤然黑了,如一摊废铜烂铁,哗啦啦落在地上。
他的手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收回兜里。
“带刀的姑娘。”他想。
-
一分钟后,尖鸣声停了。
阮北晴一进教室,就见不少同学抱着头趴在桌上。等声音停止后,他们陆陆续续地痛苦抬头,低骂声次第传来——
“搞什么鬼啊?”
“是喇叭坏了吗,这么难听,吵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阮北晴想着Mr.Xie说的话,心事重重地摸出牛皮本,恰巧温殊走了过来。
她听学生们还在低声碎语,忽有一瞬间灵光乍现,觉得温殊兴许知道些什么内幕。
阮北晴见缝插针地问:“你问我王小举干什么?和刚才的尖鸣声有关系吗?”
温殊拉开位置坐下,揉着眉心,反问:“你到底在和谁联系?”
“你怎么知道我在和别人联系?”
“彼此彼此,你不也知道我是谁了?”
两人目光在空中厮杀,一脸早就看透了对方内心的模样。
一个警觉中带着试探,另一个端详中带着猜忌。
“你先说。”阮北晴道。
“隔墙有耳。”他漫不经心地摸出笔,寸步不让。
仿佛谁先开口就输了。
喧闹的学生渐渐安静,不约而同地低头做题。阮北晴没了开口的机会,撕下便利贴用眼神示意他,“写下来。”
她这回没有旁的心思,也没有耍心眼,实话实说地写下自己知道的一切。
“他说他叫Mr.Xie,但我不知道真名。”
稍作一想后,她甚至还难得附加了句:“他们所在的地方在长隆街的金月大厦,在L市CBD,高25层,和写字楼挨着。”
写完后立马将纸片对折,看了眼温殊,似乎也在奋笔疾书,能透露给她的消息应当不少。
阮北晴平复着呼吸,等他写完后,二人隔着空桌交换了纸条。
温殊看见了她的纸条,轻轻皱了下眉。
Mr.Xie?
......好熟悉的名字。
是在哪里听过?
不过片刻后,温殊立马察觉到,这人兴许和那背叛之人有关系。
自从车祸之后,他们的记忆都不约而同受损,很多事情难以回想起来。可是温殊跟阮文善了解过部分心理学知识,知道他们忘记的仅仅是表层意识,在潜意识里还会有印记。
“如果真的有人能控制所有人的思维和记忆,没准我们的记忆不是生理受损丢失的,而是被人为抹去的。”他曾向安凉和李小向分析着,“他们的手法并不算高明,无法更改潜意识里存在的记忆。那么,我们丢失的记忆,就是找到背叛之人的线索。”
“这人有问题。”他想。
在他心里得出结论的同一秒,一直沉默的阮北晴忽然将他的字条捏成团,怒气冲冲地砸到他身上。
“幼稚鬼!”
阮北晴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