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思寨内书籍倒是意外的很多,特别是衮代,甚至拥有一间小书房。
里面几个架子的书。
努尔哈赤简直爱不释手,有时候有不认识的字,他记性好,见到了衮代他便用木棍写下来,等着衮代告诉这个字如何念,又是什么意思。
衮代最近因为那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对他很是耐心,有时候甚至会扩展开来,告诉他类似字的含义。
两人之间关系越来越和睦,甚至有时候还会说笑几句。
这一日天气正蓝,努尔哈赤骑着马和同样骑着马的衮代朝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奔去。
等着走到落日的时候,两人才停了下来。
“衮代,你可曾去过中原?”
他那张坚毅的面容在满天霞光之中显得那样的俊美。
话说完,自己便意识到了什么,摇摇头笑了一声,说道:“你瞧我糊涂了,你一直在草原上待着的。”
衮代侧眸瞧了他一眼,心里明了,草原上纵然千好万好,却不及中原的富庶和安稳。
冬日里草原上的牛马冻死无数,就是人也是病重之后尚无生存的余地。
结冰的湖水,和绵延千里的雪山,都能夺去无数的生命。
衮代勒住了马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绵延不绝的边塞。
“我从书中读过,有位诗人杜牧写的《过华清宫绝句三首.其一》里有两句。”
女子的声音如清脆的林中翠鸟,却又如那绵延的雪山清冷。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男人闻言微微敛眸,遥遥远望着那边塞的另一处地方。
“是啊,就是明朝廷的边疆都比我们草原上任何一个集市繁华。”
他转过头对着衮代说道。
衮代一愣,知道他的言下之意。
若是她不曾知晓努尔哈赤的雄心壮志,只会当做一个男子对于繁华的向往和艳羡。
可她此刻清晰的察觉到了男人的野心。
她顿了顿,却不曾看向男子,反而是调转了马头,又看向了这边辽阔无际的草原。
“可咱们也有《敕勒歌》。”
衮代看了一眼身后慢慢跟上来的侍从和舒尔哈齐。
此刻,正是初夏之时,满山的绿草深深,远处牛羊犹如黑白子散落。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女子声音如天空里飞翔过的黄莺,却有如那草地里潺潺流过的溪水,更如那自山巅落下抚过草尖儿的沙沙微风。
努尔哈赤一愣,随后醇厚而又辽阔的嗓音响起。
“天苍苍,野茫茫。”
远处众人纵马而来,合唱声冲破云霄,带着辽阔无边的肆意和洒脱。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努尔哈赤知道衮代是在告诉他草原也有草原的好。
众人欢呼歌唱,骑着马朝着原路跑回家。
一路上众人踏着最后的日光,慢慢的迎着黑暗回到了莽思寨。
直到两人下了马,佐佐几人牵着马走了进去,努尔哈赤在这个时候转过身,微微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低声说道:“衮代,不光是草原的美好你可以瞧见,自我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曾发誓,以后定是要带你去看见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
“一个穷小子,他的确是没见过很美好的东西,出生混沌,见识浅薄,空有蛮力和对未来不切实际的期许。”
“可自他在十几岁的那一年便见到了世间最明亮的圆月,从此人生漫漫长路,从未有过漆黑和迷途。”
此刻,黑暗早已笼罩着两人,唯有一把火光,还有头顶漫天的繁星。
男人在昏暗却又辉煌的火光下,那本就俊美的眉宇犹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
女子骤然抬头,却闯入了男人眼里的认真和明显的喜欢。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男人轻轻的勾起嘴角,然后,眼前的男人骤然绽开了疏朗的笑意,那双黑眸执念瞬间犹如布满礼物繁星,盛满了世间所有的光亮。
她一愣,心中骤然满是诧异,但却在一瞬间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鬼使神差一般的,她竟是嘴角动了动,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她只是在男人那双期许的眼眸之下不自在的转过了头,又掩饰一般的抬头看了一眼繁星,说道:“夜深了,你也去休息了吧。”
“好。”
男人的声音如春风般的醇厚而温柔,他就这么回答了。
好,你说什么,都好。
在这一瞬间,衮代忽然觉得她似乎是被男人深爱着的。
而此时此刻,她在这些年里了解的她认识的努尔哈赤,他对着她说的话,一定是真心的。
或许,他所言,他竟是喜欢自己许久了么。
直到男人走了,她沐浴完,端坐在梳妆台前,沉默的看着镜子里的面容。
她知道自己是漂亮的,也知道自己的性情和草原上的大多女子都不一样。
不同于中原女子柳叶弯眉,或是低眉垂垂,她的眉毛浓密而流畅,眼眸圆润就像是盛满了草原上的月牙湖。
鼻梁挺翘,唇若施脂。
随着年华渐长,褪去了天真活泼,如今已然是美艳至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