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点头。“理想主义者相信未来能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愿意为此付出生命,但理想主义者死去那一刻便注定即便未来是美好的,他们自己是无法看到的。”
禾红一脸不可思异:“仙人个个都是理想主义者?”
“怎么可能,问题是仙人的处境决定祂们终有一日被杀,不论祂们如何通天彻地都无法改变自己的结局。”虞微反问。“当你发现,自己不论做什么都会无法避免被杀的结局时,你可能会发疯,抽刀向弱者,自己注定被杀也不让别人好好活,但这种反智慧生物的变态,只要出现就会被全世界集火干掉。只要你不想自己的结局从未来某一日被杀变成今天被杀,你就必须让自己保持理智,但理智并不能改变你的结局,你会做什么?”
五花马道:“我会躺平,爱咋咋的。”
禾红思考了一会。“我可能会研究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仙人能一直活下去,活到自己不想活的时候,哪怕是因为心魔劫而亡也好过被物理销号。”
心魔劫虽然也会死,但好歹是自身的问题,物理销号是管你想不想死都得死。
虞微道:“保持了理智,没被全世界集火的仙人也是这么想的。”
当生命注定失去时,仙人们很难不往一些离谱方向发展,再差也不可能更差了。
就算不是全部仙人往好的方向探索,但只要有那么几个,其思想道统只要有一点可行性都会如病毒式传播。而现实是,不止几个仙人,而是多个仙人提出了有那么一点(都没赢到最后)可行性的道统,各种道统生生打出狗脑子,人族人口在极短时间蒸发一半。
感谢那些仙人人性未泯,在发现势头不对时赶紧下场喊停,虽然思想道统传播出去便如猛虎出笼,即便是开笼人也无法控制,因此以仙人的强大武力也无法完全终止道统之争,但烈度起码下去了,不然历史可能会发生极其吊诡的一幕:人族没被万族干掉反倒内乱绝种。
禾红:“....这个世界的仙人,真惨。”
“也还好吧,想想祂们的寿命,就算逃不过被杀的结局,祂们也能活成千上万年。”虞微道。“比起底下的修士与凡人,祂们对自身命运的掌握要更多一些。”
至于说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不如洗洗睡,梦里啥都有。哪怕是史书承认的最强仙人后简也做不到掌控自己的命运,瞅瞅后简的人生经历吧,整个一出《我被现实花样毒打》。
只是想救人,结果引发社会动荡,血流成河,遍野游魂野骨。
想保住妈和好友,结果鸡飞蛋打,妈死了,好友割袍断义。
想创造新秩序,结束自己看不顺眼的世道,这倒是成功了,也创造了辉煌的天庭,但天庭莫名其妙就暴毙了。暴毙原因疑似与魔神遗蜕有关,但如此就更悲剧了,没招谁没惹谁,却遭遇如此不幸。
从头到尾,后简可曾掌握自己的命运?
若她掌握了命运,命运的恶意何以在她身上展示得淋漓尽致?
当然,被命运恶意作弄并不代表后简就需要旁人怜悯,遍野幽魂野骨中最强的安愚在后来放下仇恨成为她可以背靠背的生死盟友;好友是绝交了,但虞微不认为自己一个蓝星人与式微的联系是巧合,不论天庭做了什么,肯定需要式微配合;天庭是暴毙了,但谁不怀念天庭?而且说不客气点,古往今来任何政权都有腐朽衰败被所有人抛弃时,但天庭不会,因为它在最辉煌还没有腐朽时陨落,自然也没有被所有人抛弃的末路。
后简的一生,虞微觉得她活得很值了,甚至考虑到命运对她的恶意,在末日之灾时陨落也未必是坏事,不然若还活着,又一万年都没出现....虞微没法想像命运要怎么祸害她才能让她活着却跟死了一样。
漫无边际的闲谈中,五花马忽然道:“不如聊聊式微?那个疑似咸鱼你前世的仙人,我刷了剧,感觉你前世挺有个性的,现在很少看到这种女配面对女主死不原谅,还反杀了女主的剧。”
众人闻言皆露出了好奇之色,都是刷过剧的人。
虞微反问:“你们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
五花马看向正抱着《白帝传》在看的松醪。“你不记得,松醪君总知道吧?”
松醪道:“我知道的也不多。”
五花马想了想,问:“式微是怎么算计关山月的?虽然我刷了全剧,但我还是不太懂,关山月为什么会那么配合她,配合得像是故意让人弄死自己。”
松醪道:“因为她道心有缺,对修士而言,道心有缺是最致命的问题,即便关山月的天赋努力无一不差,也因为道心有缺而卡死在渡劫期,永远无法成仙。所以式微的设计有致命危险,虽然不是修士都愿意为了道心奋不顾身,但能修到渡劫期的修士,缺啥都不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与行动力。”
五花马不明白。
导了整部戏的禾红道:“关山月虽然完成了复仇,但她的复仇是妥协的,真正的复仇是,你杀死仇人,但仇人与其它人都知道你为什么杀他,就拿式微对她的复仇来说,谁不知道式微杀关山月是为了当初关山月毁村之仇?但关山月的复仇却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杀那俩人是因为对方冒犯过自己,是为了维护修士的尊严。她的理智对整个世道妥协,被世道同化,认可凡人不是人,但她的感情告诉她,这是不正常的,她从小就认识,她成为修士前每日相见,打招呼的乡亲们哪里不是人?如果她是普通人或普通修士,这都不是什么问题,世道如此残酷,人性是妥协的。但她是想成仙的修士,而修士想成仙就跟人性的软弱对着干,毕竟修真本就是求真我,容不得一丝不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