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揉搓着眼皮, 手指便被另一只大掌包裹住，温暖干燥的手心贴上她的皮肤。林白眨了下眼睛, 有些懵的抬起头，就看见聂游微微俯下身, 双手按揉她的太阳穴。
“手指碰眼睛，会不舒服。”低哑温和的嗓音配合着手里规律的动作，让林白舒适地眯了眯眼, 嘴里却不肯落下风。
“聂游，你是偷偷去学习了什么人夫课程吗？按摩手法还挺专业。”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上响起，林白恰好能看到他在隐隐震颤的上衣, “主人喜欢吗？还有...什么是人夫？”
林白呆了几秒，聂游竟然会反问她, 完全没有原先沉闷羞涩的模样。
她哼了声, 勉勉强强说了句喜欢，对人夫却没有继续解释。她下意识地并不愿意把21世纪的文化融入这个后星际时代。
林白拉下聂游的手，甩了甩头发，语调温润, “先去找布雷吧，顺道去拯救一下我的小殿下。”
想到艾尔, 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对于身娇体贵的艾尔殿下来说，小龄星上发生的事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蹙起的眉头被聂游轻轻抹平，“辛望正在看守着布雷, 应该也发现了什么, 在盘问。”他说起辛望时并没有什么波澜, 一如他谈论起旁人。
林白眼神探寻，对两人关系的转变也没有置喙，佯装没有看出两人的矛盾，轻描淡写地顺着说下去，“指挥官真辛苦，你当初也像他这么累吗？”
走廊上遍布伤员，无论是哪个世界，战争都是残酷血腥的，对于整个帝国历史来说，可能仅仅只是淡淡的一笔，对于个人和家庭来说，却是一座沉重的高山。
“辛望家族显赫，对他的期待也更高些，各种人情往来、利益权衡的麻烦事自然更多。”
林白侧了侧头，瞥见聂游脸上带着怀念感叹，“我和他不一样，我是个孤儿，受到辛家提携，一路走到上将的位置。”
“我的价值更多是跟辛望捆绑着的，名利场上的事情自然要少很多。”他的语气淡淡的，谈及过往没有怨怼和憎恨，只有一点点遗憾和怀念。
林白不自觉地想到让聂游离开军旅生涯的那场战役，广为流传的版本说的都是因为聂游决策失误而造成巨大损失。
第一军团的首席指挥官和上将同进同出，配合默契，当初的失败真的是因为聂游一个人造成的吗。
疑惑盘旋在脑海中，又被她扔到脑后。
她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至于其他事情就先放一放吧。
转角处，星球长的办公室近在眼前，门微微敞开，能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
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林白疑惑地侧过身，聂游的声音放得很低：“主人，我就不进去了，在门口等您。”
她挑了挑眉，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手还没有推开门，就听到里面辛望难得暴怒的声音，“不是说谁都不准进吗，滚出去——”
完全没有平日往日里冷静的样子。
“是我。”林白推开门，面上一如往常的温和，全然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到。
辛望明显愣了一下，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局促，淡金色的眼眸里慌乱一闪而过，“林白...”
因为暴雨中相拥的一幕过于刺眼，让他整个人陷入消极落寞的情绪中，怒气莫名其妙地发泄到周围人身上。
辛望并不想让林白看到这样的他，清冷的面孔忧虑重重。他不经意间往林白身后看了一眼，恰好瞥见聂游黑色的衣角。
他没有跟进来。
多年朋友的默契和了解让他心里更加苦涩，聂游同他一样并不甘愿放弃这段战友情谊，但是面对林白，他们也如出一辙的无法舍弃。
“布雷先生。”林白清澈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重新将目光回到床边站着的男人身上。
不，或者说，是虫族身上。
“因为不知道你的姓名是什么，暂且叫你布雷，想必你也听习惯了。”布雷没有转过身，林白看着他瘦削的背影，也不介意，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
“你早先寄生在真正的布雷身上，操控影响同化，终于，你成功替换了他，成为小龄星的星球主。没有人能分辨出你和他的区别，不，或许有，但是他们无法说出去，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于是，你心安理得的以人类的身份生存，享受着布雷该享有的一切待遇。你原本是想就这样活下去的，对吗？”
布雷的身影颤了颤。
林白注意到了，嘴里却毫不留情，“可是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人要求你和他达成合作，至于合作的内容，我猜应该是跟虫族有关吧。”
“这次突如其来的战役是早就预谋好的，而你，则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布雷终于绷不住了，他慢腾腾地转过身，完全是人类的模样。林白面上不变，心里却难掩惊讶。
她竟然在一个虫族控制的人类躯体上看到了哀伤和恳求。
那双普通的眼睛苍老浑浊，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我不想...不想发生战争的...”他的表情变得很痛苦，五官扭曲在一起，林白很久之前嗅到的腐朽而衰败的气息又一次涌现出来。
蓦的，辛望抓住林白的手腕，一直戴着的银链被他握住。林白偏了偏头，只能看到他精致的侧脸，漂亮的下颌线紧绷着。
林白无声地笑了一下，又将视线挪回到布雷身上，完全没有留意到身边的男人忽然放松的表情和因为紧张不停颤动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