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说道:“双眼被利器割破,身体其他部位伤势都不致命,但死者头后枕部有血肿,需要鉴定是否是颅脑损伤致死。”
“他应该不至于和人结仇吧,”尸体正被装殓入袋,席鸣不解地歪了歪头,“目前发现的这三个死者彼此间都没什么联系,也不知道凶手是用什么标准确定目标。”
郑宇轩眼周的血迹已经凝结,地面上仍有几串血滴留下,卫骋不适地移开目光。
“谢轻非还来吗?”
“程哥那边说康文霞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她先回去看了。”席鸣望向蜷缩在沙发上的方雨彤,“这小姑娘就惨了,相依为命的哥哥一死,往后谁来照顾她呢?”
回到警局,郑宇轩的个人信息已经被调集出来。
席鸣喝掉半杯水润嗓子,拉来戴琳陪着向方雨彤问询情况。
盲人在初次来到陌生环境时会因为未知的恐惧而不安,戴琳扶她坐下后,心里不免对她产生同情,语气柔和地问道:“郑宇轩和你是什么关系?”
方雨彤听到这个名字忽然愣了下,歪过头来,眉毛拧起:“为什么提到这个人?”
戴琳和席鸣都被她这一句反问弄得摸不着头脑,席鸣端详了下她的神色,试探道:“和案情有关,方便的话可以说说你和他的关系吗?”
方雨彤咬了下唇,指尖拂过自己的双眼,淡漠道:“五年前,就是他弄瞎了我的眼睛。论关系,他是我的仇人。”
席鸣张了张嘴,脸上浮起一丝惊愕,扭头看戴琳,发现她也是一副被震惊到的表情。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道:“当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想让我当他女朋友,周围很多人都在起哄,我没同意,他觉得没面子,一气之下跑去学校实验室偷了硫酸泼到了我的脸上。”方雨彤一字一顿地说着自己的噩梦,仿佛又感受到了面部被灼烧时剧烈的疼痛。
郑宇轩还是学生的时候,确实是个“呼风唤雨”的校霸,小弟收了一大堆,书不好好念,成天学人当大哥,调戏漂亮女同学属于该身份下的时髦操作。
警方收集到的信息里显示郑宇轩家境优渥,父母常年五湖四海地做生意,疏于对儿子的教导,导致他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在家是少爷,在校是大哥,小弟们为了讨好他就各种吹捧,他自己也飘飘然,打架逃学无所不为,一整个义务教育阶段都是让学校老师最头疼的坏学生。
所以当他“纡尊降贵”地点名让方雨彤做他女朋友却被拒绝时,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尤其是他压根儿没想到她敢拒绝,所以阵仗搞得很大。当“大哥”的怎么能容忍一个不识好歹的女孩子当众下自己的面子,郑宇轩像被兜头泼了一身冷水,越想越过不去,气愤之下做出了一件毁掉别人一生的错事。
未成年加上家境好,这事儿很轻易就被郑宇轩的家长摆平了,他们带着儿子转了学,谁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体体面面的少年曾犯下如此恶魔行径。而作为无辜受害者的方雨彤,她父母拿着郑家给的赔偿金跑路,留下她从此陷入了噩梦。
“警察叔叔,”方雨彤额角凸起青筋,怨憎地道,“是不是郑宇轩害死了我哥哥?他还不肯放过我是吗?”
席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地道:“你先冷静一下,事情是这样。你喊哥哥的这个人,就是郑宇轩。”
方雨彤像是没听明白,短暂地怔了会儿,然后她摸着椅背站起来:“你说什么呢?”
“在你家中发现的那具尸体就是郑宇轩的,如果你确认他就是和你朝夕相处的人,那我的话应该表达得很清楚了。”席鸣感觉这么说对她而言很残忍,他们都没想到还有这件事横亘在两人之间,只得又问道,“你能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吗?”
没有,当然没有。方雨彤纤细的手臂开始克制不住地颤抖,原本就白的脸色苍然如纸。哥哥的小腿上有一道疤,她触到他尸体的时候清清楚楚摸到了,不可能有错。可是他怎么能是郑宇轩?她以为自己遇到了救星,一心一意想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结果他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完席鸣的转述,会议室里的众人发出疑问。
“弃恶从善、良心发现?”赵重云撇撇嘴,“人已经死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得而知。如果说他这三年来对方雨彤的照顾都是为了给自己小时候犯的错赎罪,那我也不能接受,伤害造成就已经无法挽回,先不说他欠人家的当一辈子牛马也还不清,他自己肯定对方雨彤的态度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隐姓埋名地跟着她。”
席鸣赞同道:“不错,这是咱俩第一次意见相合,我也觉得郑宇轩的所作所为无法原谅。”
“那照这么说,郑宇轩是不是也‘该死’?”吕少辉转身在白板上划了几笔,说,“康文霞因为恶意制造噪音影响楼下邻居休息,郑宇轩呢,又是个校园霸凌行为的加害者,这俩人某种意义上来说都不是好东西,算不算是一个共同点?”
席鸣疑惑道:“那大爷怎么说?他都半只脚踩进棺材的年纪了,也犯过什么不能饶恕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