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道:“我负全责,实在不行我就先不回来了。”
赵重云听得心头一跳,刚想推门进去,就听黄局喟叹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个小赵……也值得你这么替他担责任?”
谢轻非:“我不是替他担责任,而是这责任本来就是我的。是我事先没安排好,不该明知道赵重云经验不足还答应让他参加行动,更没有返回局里确认是否真有人陪他一起。”
黄局恨铁不成钢道:“你当我看不出他什么心思?”
谢轻非很是镇定:“他什么心思,我比您清楚。黄局,赵重云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其实我一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没有及时阻止,致使他犯错,确实是我这个当师父的没做好。”
黄局只是叹道:“你糊涂啊!你不就是因为他死去的大哥才处处包容他?他和他哥根本没法比!”
门口的赵重云捏紧了拳,一股酸涩即将冲破眼眶。
却听谢轻非道,“如果我真要因为他大哥而优待他,随便给他点轻松的活儿让他混日子不就行了?黄局,我手底下不养闲人,赵重云只是赵重云,我不觉得该用和别人作比较的方法来判断他的价值,也不认为他比不上谁。”
“你……算了,趁早解决这件事,别再出岔子了。”
接着黄局又问了点案子的进展,赵重云都没再听进去,他沉默地转身,走进阴影里,内心一片怅然若失。
出了门,谢轻非冷不丁看见角落里蹲着的青年,吓了一跳:“怎么,还没睡够,打算在这儿打地铺?”
赵重云腾地站起身,嗫嚅道:“不是。”
“不是就跟我去开会。”谢轻非走到他面前,犹豫了下,还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走吧,没事了。”
她其实从头到尾都没过分凶过他一句,眼下甚至为了安慰他还特地放缓了语气。谢队平时没什么领导架子,官腔偶尔打,玩笑话说得却更多,连祈使句都很少用,真要插科打诨席鸣也不是她的对手,是以常常让人忘记她还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成熟女性,有能力也有底气,从她嘴里说出的“我负全责”四个字分量远超其他人。
赵重云眼圈微微红,无声地落在她身后。
走廊的白炽灯仿佛泼了一把碎银子在她发丝上,她疑惑地转过头,眼神问他怎么还不跟上来。
于是那层银色的波纹也镀上了她优越的侧脸,朦胧了她鼻尖的一粒小痣,自深邃的眉骨至微张的饱满的唇。明明是具有攻击性的美貌,却偏偏在此刻透出一股子温柔。
赵重云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谢轻非奇怪道:“我对你很好吗?”
“你……愿意做我师父,还请我吃早饭。”
“不是吧,两根油条就感动了?你可吃点好的吧。”谢轻非笑道,“席鸣吃了我这么多顿也没唱上一句《感恩的心》,我倒要问问他是不是没心肝了。”
赵重云不由自主就示弱了,他委委屈屈地把自己的心事全部对她剖白:“其实,从我来报到的第一天就知道大家对我不一般。那会儿你还不在,大嘴哥很少安排事情让我做,席鸣也对我挺客气,还有其他前辈。我心里都明白,我哥是烈士,我是烈士的弟弟,来当警察就是继承他遗愿的,所以大家都要照顾我也必须照顾我,这是对亡人的交代。
“我不想要这样的照顾,这只会让我觉得我是靠我哥才有的今天。”
谢轻非刚刚站着挨完训,这会儿腰又不舒服了,索性往窗框上靠了靠,懒懒问道:“你公务员考试是自己考的吧?”
赵重云:“当然!”
“你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你哥再怎么也不能托梦给你漏题吧?那又有什么想不通的。至于他们,不是和你哥共事过就是当过同学,知道你是他弟弟,对你有点关心很正常。谁都不是冷血动物,你总不能剥夺人家念旧的权利吧?少辉是怎么给你安排工作的,你也看得出来刑侦队平时有多忙,很多案子一查几个月也是常有的事情,人员固定,不可能中途插进去一个你。你新来的要学的地方很多,程序了解吗?人脸认齐全了吗?你难道觉得这些‘小事’都不重要,不值得你费心去学学吗?今天不出事,你是不是还以为单独行动没毛病?”
赵重云哑口无言,动了动唇,小声道:“对不起。”
谢轻非捂住耳朵:“行了啊,我今天不想再听到这三个字了。”
“我会好好学!”面孔尚且青涩的青年红着脸连忙保证,“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谢轻非却没像他期待的那样给予任何嘉奖,只是道:“关我什么事,你对得起自己就行。”
会议半个小时结束,法医那边提供了初步的尸检报告。
“死者男性,40周岁,口唇发绀,尸斑呈樱桃红色,体表未见挫伤,也没有机械性窒息的痕迹。案发现场车辆的门窗紧闭,还开着暖气,我们从死者心血中检测出乙醇浓度为2.25mg/ml,碳氧血红蛋白饱和度28%,属于轻度一氧化碳中毒。”
席鸣疑道:“轻度中毒为什么会死?”
谢轻非道:“王爽说过他有慢性支气管炎,冬天发作最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