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来了!”
妙元弯起眼睛,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是,姑母来看你了。”
这是她兄长——去年宫变时南逃出京的前太子,姜承鸿的嫡长子姜越泽。
被她藏起来了。
第8章 (修)
妙元牵着姜越泽的手走入室内。
姜越泽抬起小脸看她,看一会儿又嘟起嘴巴:“姑母都好久没来看我了。”
妙元柔声道:“这段时间姑母太忙了,实在是抽不开身。这不,一得空,姑母就直接来找你了。”
姜越泽并没有被哄到,他还是不开心:“父王和母妃都不在身边,姑母也不在,我每天只能和周嬷嬷与上官夫子一起……”
小孩儿说着说着眼里就涌出泪花,又委屈又可怜:“我还以为姑母也不要我了。”
妙元刚在椅子上坐下,一转头看见小侄子哭,连忙拍拍他的脑袋安慰:“没有的事。你父王和母妃也没有不要你,实在是当初……事发突然,不是故意把你留在长安的。”
姜越泽抽了抽鼻子。
妙元想,何止她这个小侄子啊。她不也是被落在长安的“小可怜”么?
如今谢江把持朝政,摆明了要控制她那个庶出的三弟为傀儡,肯定不会再让她兄长回到长安。
她和兄长一母同胞,又岂会落得了好?
只盼着兄长在南地站稳脚跟,能将她和泽儿一同接过去才好。
妙元很是哄了姜越泽一会儿,又拿起一边案几上的书,翻开一页。
“好了,姑母来考考你。”
姜越泽立时不哭了。
说来可笑,妙元从前是夫子最为头疼的那一类学生,最不爱读书,全靠兄长姜承鸿盯着她督促她,她才能勉强跟上进度。
如今兄长失踪,他的嫡长子却意外被留到长安,妙元只能担起身为姑母的重任,一边在谢江的眼皮子底下小心藏好他,一边还要抽时间来检查他的课业。
妙元觉得,她年少时所有的荒唐,都在最近几年还了过来。
果然人生中的苦与乐,是有定数的。
督促完小侄子的课业,妙元离开内院,叫来此处别院的管事赵迁。
赵迁四十来岁,为人精瘦干练,是早些年就被妙元外放出公主府,帮她留意长安城各处情报的眼睛。
此时妙元走在廊下,目光掠过池塘中含苞待放的粉荷,低声说道:“慕潇已经被顾大将军发现,他不能再留在公主府……我把他送回平乐姑母那里了。但慕漓若在南地探查到兄长的踪迹,必然会传信给慕潇。届时慕潇只能通过这里联系我了。”
妙元转目看向赵迁:“赵叔,若是慕潇有消息递过来,你便往公主府……罢,如今公主府已不再归属于我。你去东市的胭脂铺子里买一盒胭脂,我每旬派人往铺子里去一趟,知道你去过了,我就会来找你。”
赵迁连连应是。
妙元轻叹一声,只觉世事艰难。
她想到几日之前顾舟质问她关于慕氏兄弟的事,还好他眼中的自己,一直都是那个七年前骄纵任性、贪图美色的公主。顾舟误会了才好,如若不然,以他和谢江的关系,以及他们河东一系如今对皇室的提防,妙元恐怕要损失不少能为她做事的心腹。
半个时辰之后。
妙元与赵迁交代了一些细节,查看过此处别院的守卫,确定这里暂时还是秘密安全的之后,方出了别院,乘上马车回府。
-
顾舟并不在公主府。
事实上,他要走公主府作为报复妙元的工具,但他本身回长安之后,是在崇仁坊有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府邸。
这座府邸曾经住过几位亲王,亦是规模不小。而崇仁坊本就毗邻琼华长公主府所在的永兴坊,顾舟登上阁楼,很轻易便能眺望到不远处的公主府。
顾舟曾经在江州读书时的同窗,张继川站在身侧陪他。
当年顾舟从江州远赴长安参加科考,就是与张继川一起。
但他被琼华长公主掳到府内,错过了会试。
张继川则中了二甲进士。
当初会试过后,妙元知道顾舟因错过科考而不开心,便与他一同上街游玩。就是在那一天,张继川与他们在东市偶遇,还见过彼时娇俏活泼的公主,与拘谨害羞的顾家二郎。
如今……却是不同了。
七年过去,张继川已经升至礼部,任一个小小的员外郎,去年小皇帝被谢江拥立登基时,他还参与过筹办登基大典。
而顾舟虽错过会试,却阴差阳错,投靠了河东军,得到谢江倚重,有了如今的地位。
大抵这世间之事,总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大约五年多前……也就是将军您,离开长安的半年后。正是深秋,长公主似乎是在随驾去行宫围猎时,伤到了腿,并没有跟着先帝回京,直到第二年开春才养好伤回来。”
张继川努力回想着他这些年的所见所闻,搜刮着所有听说的、与长公主有关的事迹,与顾舟一一道来。
“之后的事下官也不大记得,只隐约听过一些说长公主行事荒唐的名声,是比您从前在时,还要……”张继川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涨红着脸道,“更恣意些。这么多年,也没再听说先帝要为长公主赐婚之类的话。”
顾舟想起从前在宫宴上偶然见过几次的面孔,淡淡道:“先帝素来是纵容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