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郎自然没有看出他的心思,见他没有别的话,便纷纷把目光转向窗外。
此时船夫已经将画舫开了起来,触目之间,只见水波荡漾,粼粼闪映。
谢婉凝的话匣子飞速打开,滔滔不绝与妙元说话,一会儿问她那湖心养着的异兽是不是真的有传言中那般好看,一会儿又问她是何时来的,让她讲讲来时的趣事。
妙元悠闲地与谢婉凝聊了一会儿,谢婉凝突然转转眼珠,对顾舟道:“哥哥,你先出去,我和琼华姐姐有些悄悄话要说。”
顾舟诧异扬眉:“连我都要瞒着了?”
谢婉凝嘻嘻笑道:“就不让你听。”
顾舟只好起身,无奈地看了二人一眼,把船舱内的空间留给两个女郎。
谢婉凝这才向妙元靠过去,扯了扯妙元的衣袖。
“姐姐,我大哥的婚事定下来了。”
妙元一愣:“谢长风?”
谢婉凝点点头:“新娘子是中书令杨相的女儿,听说今年十七岁,脾性很好,是个好相处的女郎。”
妙元“哦”了一声,这位杨相杨运年,从前是户部侍郎,原本要再熬不知多少年才能拜相,但因着镇国公谢江入京,他是长安官员中最先站队投靠谢江的,如今才算是走了狗屎运,年方四十就已经是中书省宰相了。
但她不知道谢婉凝此时跟她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妙元问:“谢大郎君近日可还好吗?”
谢婉凝道:“大哥前阵子不知道怎么的,脸上受了伤,在房里养了好几日。婚事都是母亲帮他张罗定下的。”
谢婉凝想了想,又凑近妙元耳边,压低声音说:“其实我觉得大哥最近脾气不太好,昨儿还有个婢女进屋去给他换药,被他掀翻桌案,用药瓶在头上砸了个窟窿。”
妙元一阵无言,这谢长风还真的不是个好东西。
但谢婉凝之所以提起谢长风,重点并不在这里。
她顺着船舱的门望望外面,与妙元道:“大哥的婚事定下之后,哥哥的婚事也要开始张罗了。”
妙元微微一愣。
谢婉凝问:“姐姐,你会嫁给我哥哥吗?”
妙元道:“不会。”
她答的很快,实在是因为她之前就与顾舟说过类似的话题,两人之间动不动吵起来,他不稀罕跟她成婚,她也早就笃定自己不会进谢家的门。
谢婉凝“啊”了一声,神色黯然下来。
她眼圈倏地发红,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我哥哥该怎么办呢?”
妙元一呆,有些懵然。
她想说顾舟也根本就不想娶她,谢婉凝实在是不必露出这般神态,就好像她又抛弃了顾舟一次一样。
妙元道:“等你哥哥成婚之后,我跟他就应该不会再见了吧。”
妙元神思恍惚,一边觉得她根本就不想跟顾舟这个欺骗她的谢家人再继续相处,一边心中又好似受谢婉凝影响,也烦乱了起来。
谢婉凝道:“我哥哥不会跟别人成婚的。”
妙元茫然地看着她。
“姐姐,我哥哥是在他四岁的时候,从家中走丢的。”谢婉凝道,“据说是当时的奶娘带着大哥、哥哥一同去街上玩,不小心把哥哥落在铺子里,被人贩子拐走了。但是后来我们都怀疑,是大哥故意把哥哥锁到那家铺子的后院里,然后又骗人说找不到的。”
妙元没想到她突然和自己说起了顾舟的身世,大约就是顾舟之前想给她解释,后来被她故意惹怒之后,没有再与她提起的事。
妙元张了张唇:“……后来呢?”
“哥哥那时候虽然记事,但父亲也不是一开始就做了河东节度使,是后面才调任过去的。哥哥是五年前阴差阳错,才到了父亲麾下的一处军中做事,刚去时也不起眼,是后面两年,陆陆续续立了战功,才被父亲注意到。”
谢婉凝顿了顿,道:“他和母亲实在是长得太像了,若非如此,父亲也不会起了疑心,调查他的身世,这才被我们找到。”
妙元想,她是不知道顾舟身世竟然是这样坎坷的。
如果知道,或许当初她与他一刀两断时,可以做的稍微不那么绝情。
“姐姐,”谢婉凝轻声唤她,“我与哥哥是两年多之前才相认的。他离家时已经上了族谱,是有谢家名字的,但是他如今回来认祖归宗,却没有沿用以前的名字。”
妙元问:“他现在叫什么?”
“哥哥说,思者,容也,元者,始也。哥哥取了“思”“元”二字,以思谋广博、生生不息之意,作为他现在的本名。”
妙元浑身一僵,过去离乱的记忆霎时间又在脑海中翻涌起来。
犹记得七年前——
在公主府清明澄净的书房中,是她捧住他的手,在竹纸上一笔一划,写下“思元”二字。
她离少年极近,在少年通红的耳边,一字一顿说道:“思,思念的思,元,是妙元的元。顾郎如今既然还没有取表字,那就由我给你取了。顾思元,你听懂了吗?”
第27章
表字原本应该等顾舟考取功名之后, 由提拔他的某位重臣恩师来取,或者是干脆等弱冠之后,由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