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罡动作一顿,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主子此举无非就是不甘心,想要再去见那位公主一面,只是如此冒险行事,未免还是太过任性了些。
但他劝不动这位爷,只能盼望着此行能将他的心思彻底断个干净,最终还是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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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匪一事很快提上了日程。
四月,由崔淮和曲罡坐镇军中、指挥将士,崔树旌自告奋勇,冲在前锋打头阵。
与盛婳的婚期将近,让崔树旌精神抖擞、干劲十足,兵令初下,当属他杀敌最为迅猛果决,一时间竟带领铁骑按照崔淮的计谋攻陷了好几个匪窝,超额完成了任务。
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捣毁全部窝点,因为他的骁勇善战,竟硬生生提前了五日,便将贼人尽数擒下。
只是百泉山群的这些贼寇落草多年,期间祸害了数不胜数的百姓商贾,最终搜查出来的金银财宝、玉器绸缎竟累积成了一个惊天数字,叫人瞠目结舌。
消息传出来之后,芾绪国皇帝司无咎大震,派遣最信任的亲军正指挥使曲罡协同北疆参与此事的将军彻查,务必要将这些财物清点归类,能还就还,不能还的充作军饷。
于是这后续事宜,竟比战前准备来得还要复杂繁冗,毕竟涉及财物,谁也不敢托大。
“真是奇了怪了……”
崔树旌在崔淮的桌前来回踱步,未几猛然将双手啪一声撑在桌上,带动书案上的用具颤抖着发出闷响。
“这些事宜交由专掌财务统筹的户部才是,再不济也有地方官员主持,为何要让我们这些带兵打仗的将军协同处理?”
“冷静些,你同我叫板也没用。”
崔淮正拿着军报在看。他能理解崔树旌的焦躁,毕竟随着婚期逐渐逼近,北疆的事务却还在缠着他的脚步,司无咎乍然下令确实有些突兀,但也并非没有他的顾虑。
“芾绪国皇帝行事一向妥当,理由也给得明明白白,确实只有我们这些参战人员才熟悉财物分别窝藏何处,便于物归原主。”
“我呸,”崔树旌难掩怒火:“这些小事,大不了写下明细交给府衙去办,他们可比我们更清楚人员流动,为何偏要拘着我来弄这些琐事!”
“我看司无咎这厮纯粹就是看我与婳婳定亲不爽,刻意刁难于我!”
听到这话,崔淮没有急着纠正崔树旌的口无遮拦,反而放下军报,拧眉道:
“这是何意?”
“司无咎未登基前的那几个月,出使天韶国一事,小叔你可知道?”
“知道。”
崔树旌咬牙切齿:“那时候这厮就是奔着向婳婳提亲去的!只不过婳婳没有答应,现在想来,肯定是他贼心不死,还在觊觎我未过门的妻子!”
“树旌,慎言。”崔淮警告完他之后,却是露出了沉吟的神色:
“不过,按你这么说,倘若那芾绪国皇帝真对你有意见的话,想来这军营的地界,你是很难再出去了。”
“小叔,你可得帮我。”崔树旌忽而低眉顺眼起来,像小时候一样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崔淮扬了扬眉毛,神秘一笑:“巧了,我正有一计。”
“太好了!我就知道小叔你有办法。”崔树旌兴致冲冲地问:
“是什么?”
“在京时,我曾向你堂弟学了一手落星阁的独门秘技——人.皮.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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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逃脱了司无咎刻意设下的重重关卡之后,六月份,崔树旌正式抵达上京。
因为婚前的忌讳,盛婳不好同他见面,然而崔树旌却根本等不到成婚的那一日,即使见不到她,一封又一封写满绵绵情意的信笺却如雨点般送往公主府。
难为崔树旌这个不爱诗文的大老粗每天都要费尽心思从那些他以往最为厌烦的书堆里抄出一首诗来,还附赠一些北疆的小物件:他离开北疆前摘下的一片银杏叶,北疆一个老师傅精心制作的牛肉干,为她量身定做的威风凛凛的甲胄,甚至还有一个空瓶,据说里面盛着北疆旷野的风……
盛婳哭笑不得,而从他的信件里,她也得知了司无咎在崔树旌来时对他的刁难。
那日让白雀送出信件后,她始终没有得到回信,便以为两人之间那个荒唐的约定已经作废,没想到他转而与崔树旌作对。
盛婳心中很是无奈。明明司无咎在她心里一直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的形象,一度叫她暗自以为祁歇就该培养成他那样的人物。
却没想到祁歇变好了之后,司无咎反倒放不下她了,甚至还反其道而行,为了不让她与崔树旌顺利成婚而去阻拦他。
不过,说起祁歇,盛婳发觉自从他答应她赐婚的请求之后,这人便一夜之间变得格外乖顺起来,好似退回了自己该待的位置,不再跨越雷池一步,老实本分地当好他皇帝的身份。
这些日子以来,他肃清朝堂,任贤革新,省刑减赋,仁厚礼贤,如她曾经设想过的一般,开始重视女子的地位,给她们从基层一步步向上擢升的机会,并不一上来就大刀阔斧地修改律法,而是从根源上潜移默化地改变众人被盛瓒带跑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