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盛婳被他突然的亲近打得措手不及,防止他再搞突袭,连忙将他的脸推远。
她深吸一口气:“我们和离吧。”
话音刚落,盛婳不出意外地感觉到掌心里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一道乍然幽暗下来的目光落在她面上,像要寻找她的神情之中是否有开玩笑的意味,可惜崔树旌没有夜视的能力,也分不清她此时是认真还是戏谑。
从傍晚见面到现在,他罕见地沉默下来。片刻后,他一言不发地下了床,点上灯。
营帐内重新亮起昏黄而温暖的烛光,只是气氛却是一派肃穆,落针可闻。
崔树旌重新坐了回来。他打量着她的面容,这张脸洗去铅华,褪去青涩,变得比从前的容貌更灼目,如同经过时光沉淀酿造出来的美酒,光是其间飘出来的香气便勾得人心驰神往。
但此时,他却从这张脸上找不出任何冲动的波澜,有的只是不可置喙的平静,这种沉寂的神态远比无理取闹的哭喊、声嘶力竭的怒吼出现在她脸上更叫他心惊胆战。
崔树旌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无比希望她是在演戏耍着他玩:
“婳婳,你是在说梦话吧?你……”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滞涩:
“你怎么会想要同我和离呢?是我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他还在梦里没有醒来?崔树旌掐了自己一把,清晰的痛感仿佛蔓延到他的心里,提醒他眼下的真实。
盛婳摇了摇头:“我不是在说梦话,也不是在逗你,我是认真的。”
“不,你一定是……是在说气话吧?”崔树旌的声音像要哭出来似的:
“你是怪我方才对你动手动脚吗?对不起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他哽咽着拽住她的衣角:
“你别不要我。”
听着他的话,盛婳虽然心有恻隐,但还是遗憾地拂开他的手:
“树旌,我没有不要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她话锋一转,缓缓道:“对于我说的这些年的经历,你其实也有疑虑,对吧?”
崔树旌眼里还有一点泪光,闻言愣怔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怎么就从和离的事跳到了这个话题。
盛婳攥住了他的手,神情忽而十足十的认真:
“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能不信,但你必须得信……其实,我是借尸还魂来的,阎王爷留给我的期限只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要离开了。”
在闪烁的烛光下,说这话时盛婳的面容都仿佛蒙上了一分神秘的面纱,很有些诡秘的意味。崔树旌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问:
“你又要走?去哪?”
他一点也没有以往听到这样荒诞无稽的鬼神之说时该有的嗤之以鼻,第一时间竟然是关注她的去向。
意识到无论她说什么他是真的都信之后,盛婳的目光陡然变得复杂,但起了头,她就得硬着头皮编下去:
“阎王爷告诉我说,如果我能完成未了的心愿,走轮回道的时候就能投胎转世到一户好人家,如果有遗憾未了,我便只能做一只游荡在世间的鬼魂,不得轮回。”
盛婳也知道自己的话漏洞百出,为了加强说服力,她把五年前新婚之夜崔树旌、司无咎、祁歇与庄献容在婚房之内的对话大差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其实当时我就在你们身边,只不过我是魂灵的姿态,你们看不见我而已。”
崔树旌此时已经彻底沉默了下来。当时房中的的确确只有他们四人和一具无声无息的尸体,若是有外人在场,他们不可能无所觉察。
但这件事由她亲口说出来,还是太过骇人了些。
崔树旌感觉到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坚定的无神论立场正在剧烈晃动,偏偏盛婳的表情不似作伪——而且他方才问过了下属,盛婳分明是毫无征兆、凭空出现的,营地里守卫森严,根本没有机会让外界的人轻易出现在营地中央,还是以一种大喇喇的架势,这分明无法用正常的理论来解释。
况且,她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疑点……一切的一切,似乎也只有这个说法才解释得通。
崔树旌一直不说话,也让盛婳很有些忐忑:
“树旌,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崔树旌眼神晦暗,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信。
他终于颤抖着回扣住她的手,那上面还是常人的温度,并非尸体的僵冷:
“你还有什么心愿要完成?”他道:
“我陪你,但你不许再提和离。”
第96章 愿望
望着他分外执着的通红眼眸, 盛婳脸上泛起一丝无奈:
“树旌,无论如何,一个月后我是一定要走的。我不想让这段婚约关系成为你的束缚,和离之后你还可以另外娶妻纳妾, 不妨碍。”
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她已经在很委婉地暗示他, 她无法和他共度余生,希望他能和她解除婚约关系,最好就此忘了她, 另娶他人成立家室。
听到这里, 崔树旌却忽而抬起眸来,深沉而幽怨地看着她:
“你让我当了五年的‘鳏夫’, 现在一回来还要同我提和离的事……婳婳, 你的心当真是铁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