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在软垫上他才有了一种惶惶不安的实感,连忙挪到桌旁跪下:
“公、公主,奴生来卑贱,实在不值公主另眼相待以牙雕相换……”
盛婳自顾自酌饮了一杯,这才吩咐道:
“春舟,扶他起来。”
“是。”
待少年在她身边坐下,盛婳才微微一笑:
“别紧张,我今日向严使节要下你,并非对你存了狎.玩的心思。”
少年浑身一颤,仿佛有难堪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令他楚楚可怜的表情产生了一丝裂痕。
盛婳看在眼里,突然凑近了些。
少年从回忆里出了神,看着盛婳的脸越靠越近,心中复又涌现出了一丝嘲弄的情绪。他毫不意外。
谁知盛婳只是轻轻拽下了他悬在额间的宝石,放在手里仔细端详:
“我观你这额饰,幽蓝如海,澈净通透,像你给我第一眼的感觉,我收了。”
少年怔了怔。
这就……没了?
盛婳抬眼,看向他原本额饰的位置,如她所料,有一颗小小的红痣。
她在心里呼唤系统:“查看一下这个人和宿四有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系统安静了一会儿,回答道:“是。”
“兄弟?”
“不错。”
盛婳霎时心定。
在刚刚对上这个异族少年的面孔,她便觉得无端熟悉——他与宿四的眉眼异常相像。而且,两个人都是相同的瞳色。
这些年,在得知宿四有一个走散的弟弟,她亦派出了一些人根据瞳色、红痣的特征在天韶国境内四处打听,还未来得及去诸国找寻。没想到,这次的宴会竟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当然,她这番贸贸然行为也不是一时兴起的。她想退出权位之争,当然要慢慢塑造一个沉溺男色、不堪大用的形象。这次的戏码,便是她暴露“本性”的一个苗头。
因为盛婳制造的这一个小插曲,盛瓒兴致也乏了,陪严无梭喝了两轮酒,终日服用各种稀奇古怪丹药的身体便有些撑不住,匆匆起驾回了他的太麟殿。
第23章 生辰
达到目的,走完过场,盛婳便打道回了公主府。
月光下绿蔓秾荫,紫藤萝沉甸甸地坠在院庭里的木架上,远远望去好像紫霞奔腾的瀑布一般,美轮美奂。仆从们人来人往,在桌上摆下一道道丰盛的美食。
盛婳脱下进宫时穿在身上的繁重服饰,换了一身碧色纱裙。今日虽是她生辰,但她并没有盛大操办的打算,只吩咐管家一切从简,按照寻常家宴的规格来办。
“你可算来了,我们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崔树旌拍了拍身侧的石椅:“来,正好明日我也要走了,今天来个不醉不归!”
这些时日,崔树旌得空就来公主府串门蹭饭,已经养成了不请自来的好习惯,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盛婳落座,问他道:“今日怎么没在宫宴上看到你?”
崔树旌握着杯盏,挠了挠头:“我本来也想去的,可我爷爷没有收到宫中的邀请,我想去也去不了。”
原来如此。原来在这时候,皇帝对崔家的防备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
盛婳心中微微一叹,给崔树旌倒了一杯清冽的果酒,拍了拍他的肩:
“喝吧,喝完好上路。”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好好地来给你庆生,你反而咒我。”
“这不是提前祝你一路顺风么。”
“哼,说的好像以后不再见面了一样。”
崔树旌抿了一口酒,不满道:“你明天还是得来城门口送我。这是你当初亲口答应的,不许耍赖。”
“好好好。”
“喏,”崔树旌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古朴的长形盒子:“送你的,打开看看。”
盛婳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婉约清丽的玉簪,质地温润生光,一见就知道是不可多得的料子。
崔树旌的耳尖悄悄红了:“我不懂女儿家之物,这是我在我母亲的库房里随便挑的。”
说着,他偷觑了一眼盛婳明显出神的表情:
“怎么,不喜欢吗?”他有些急了,又变着法似的从袖子里一连掏出好几个盒子:
“你要是不喜欢,我这里还有很多个预备的……”
“我喜欢的。”
盛婳回过神来,有些无奈地把他拿出来的东西一一塞回去:
“谢谢你。”
她只是想起,上一世,崔树旌也送过她这样一支簪子,没过多久,就传来他战死沙场的消息。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啊……”话是这么说,崔树旌还是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来,我给你戴上。”
两个人一边吃吃喝喝一边扯皮了一会儿,崔树旌看着豪气干云,其实酒量小到不行,几杯果酒下肚已有些上头,微红的醉眼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跟公主府里大部分人都熟络了:
“哎,你府里那个……嗝……之前经常赶我走的暗卫怎么不见了?”
盛婳想了一下:“你是说宿四?”
“对。”
盛婳心道现在人家在跟弟弟相认呢,她可不好去打扰,她往崔树旌嘴里塞了一块炸鸡排:
“我有事交代他去做。”
“哦……”崔树旌又追问道:“那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