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歇愣了一愣:“是。”
“那带我去一个地方。”
于是半刻钟后,一道人影披着深沉的夜色,无声无息地穿梭在林立的客房房顶之上。
这道人影脚步所至,没有沉重的闷响,唯有一阵轻快的风。如同飞鸟紧贴着掠过湖面,却不曾拨起一圈涟漪。
若是此时有人上檐细看,就能发现这道灵巧的身影其实是一个颀长少年抱着一个纤细女子,这名少年却不见一丝吃力,可见轻功之能已至臻境。
盛婳被祁歇抱着,手臂环着他脖颈,晶亮双眼兴奋地看着下面穿行而过的景物。
原先还有的他似乎不久前这么抱过她的熟悉感在仿佛跑酷一般的极限运动所带来的刺激之中被她抛至九霄云外。
要不是怕引起他人注意,她甚至还想在祁歇怀里高声欢呼起来。
/
晚风将枝叶吹得飒飒作响,时不时落下一两滴停留其上的水珠。大雨过后,树丛间的小虫抓住机会又开始聒噪起来,仿佛要在这个秋天结束之前拼了命地宣示自己的存在。
盛婳从恭房出来,没有了那股膀胱接近爆炸的感觉,总算是通体舒泰了些。
偌大的驿站不可能只有一间恭房。其实在盛婳所住房间的不远处就有一间,但因着一股莫名而来的直觉,她让祁歇带她来了前院,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一间藏在普通客房之后的恭房。还好这里的恭房大约是没有什么人用过的缘故,还算干净。
祁歇离得有些远,盛婳向四周张望了几眼,才发现他站在一棵树的后面,自觉地保持着距离。
“走吧。”
祁歇还未应答,后院方向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喧闹。
……似乎有兵器相撞之声。
耳力极佳的祁歇率先反应过来,脸色骤变,随即长臂一伸,动作熟练地抱起盛婳,便要动用轻功往前院门口而去。
却在这时,盛婳也听到了一阵急促的哨声,自前院方向而来。
——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这阵稍纵即逝的哨声让盛婳微微蹙起了眉。
那是宿四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发出的信号。意味着敌方人数远远超出预料,他虽然能暂时拦住但力有不逮,提醒盛婳赶紧跑。
后头宿三率领鹰卫在挡着,前面独身一人的宿四也快无力招架,双面夹击将她的人包围在这个驿站里,很显然盛萤这次是真的要将她置于死地。
盛婳心想。
此地不宜久留,继续待在这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祁歇也意识到这一点,面色瞬间变得冷冽起来,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里的人:
还好自己没有让她一个人出来。
“我们走。”
祁歇脚尖一蹬,抱着盛婳穿过一间间客房,最后在瓦片铺就的屋顶纵身一跃,快速消失在驿站东边的墙际。
/
驿站几里之外,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松树林,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山峰。
此时雨后初霁,乌云散开,月亮也从阴影之后渐渐显露出来,柔和皎洁的光从天际洒下人间,为密密麻麻的高大树冠镀上一层优美的光晕。
盛萤的人很快追了上来,分成了几队往不同的方向搜寻。不过,由于夜色深重,很难看得清人影,他们的脚步停停走走,始终徘徊在这片林间。
这分支的一小队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头顶的某一棵树冠上、层层叠叠的枝叶之后,藏匿着一个小小的树洞,正好容两个人隐蔽身形。
盛婳待在祁歇怀里,被他的双臂紧紧箍在腰间,她被勒得有些难受,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得很快,喷洒在她颈间的呼吸也难得带上了一丝急促。
他在害怕,怕的不是底下那群恶徒,而是怕保护不好她。
盛婳悄悄伸出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手背。
孰料祁歇将她抱得更紧,像是生怕她下一秒就要掉下去一样,一分一秒也不愿意松开。
盛婳有些无奈。
如她所料,比起自己的命,祁歇更怕他一个不注意,盛婳就会葬身在那群人的刀下。
他屏气凝息,神经在此刻极度绷紧,感官则牢牢锁定着树下那群来回查探的人。
他耳尖动了一动,听到树下有一个喃喃自语的声音:
“难不成是往更深处去了?”
似乎有同伴应和:“更深处?那不就是山上了么?”
“不可能,那里是悬崖,相当于死路,华朝公主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往那边跑?”
“没准呢……”
“要我说,华朝公主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在这么阴森恐怖的树林里待一两个晚上肯定要被吓哭,迟早会跑出来,我们在树林外缘守株待兔不就行了?”
“齐兄所言有理。”
下一瞬,却有急于立功的人立刻反驳道:
“不行,殿下要我们尽快把人抓回来,时间越拖,变数越大。”
这道声音的主人像是仰起了头,巡视了一番这里的环境,沉吟道:
“这些树冠生得倒是高大,就是不知里面可否藏人……”
祁歇心间一跳。
还好,此言一出,立刻有惜命的人出声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