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盛婳偷觑了一眼崖下的风貌,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她有些恐高,哪怕系统告诉她跳下去才能活命,她还是踌躇不已。
怕是怕,她仍然说出了斟酌一路的措辞:
“祁歇,我在风川地志中看过,此处湿气深重,云遮雾绕,料想下面有河,要不我们试着跳下去……?”
说完,盛婳都想给自己一嘴巴子:这说得颠三倒四、苍白无比,连个支撑的理由都没有,谁听了会信?
她心里正揪成一团乱麻,却听到祁歇低声道:
“好。”
话音刚落,盛婳瞪大眼睛。
三岁小孩都懂得拒绝的要求,他竟肯相信她的胡言乱语,陪她“任性”?
盛婳心中复杂极了,同时又莫名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是她,倘若祁歇换了个人追随,面对如此荒谬无径的言语还敢赴汤蹈火地执行,那才真真是连命都被骗出去了。
她掩下心绪,见祁歇蹲下了身,长臂伸向悬崖峭壁,像在摸索着什么。
下一瞬,看清祁歇手上的物什,盛婳差点惊喜地叫出声。
天无绝人之路,竟叫他捞到了几根粗长的藤蔓!
她突然想到,上辈子祁歇在抱着她落下悬崖时,中途手好像抓住了什么,但因为那条手臂受伤,撑不了多久,最后两人还是齐齐坠下了河流。
当时她还以为那是陡峭岩壁上的某块石头。如今想来,应该就是这些生长在崖壁上的藤蔓。
但祁歇紧皱的眉头却并没有因为这一线生机完全松开,他看了一眼盛婳身上肃静的白衣,突然道:
“把外袍脱下给我。”
第45章 坠崖
有了上辈子的记忆, 知道祁歇会背着她偷偷做下替她身死的决定,盛婳很是警惕:
“你要干什么?”她肃着脸,以一种难得带上的命令口吻道:“我不许你以身涉险。”
凌冽的晨风中,祁歇高束的墨发在背后胡乱飞扬, 几绺额发被吹拂着扫过他冷峻清逸的眉眼。
他沉静的眸光深深望过来, 里面是盛婳难以读懂的情绪。再一晃眼, 只见他垂下眼睑,低声道:
“我不会的。”
“你保证?”
“我保证。”
只是听他不带一丝迟疑的语气,就着这几个简略的字, 盛婳知道他心里有数。于是松了口, 将外袍脱下交给他。
祁歇将她的外袍披在身上,盖住了原本一身玄色的劲装, 紧跟着解开发带, 霎时间, 一头如黛墨描画的长发瀑布一般倾泄而下。
远远望上去, 除开他偏高的身形,从背影看竟有几分女子的秀美。
盛婳隐约猜到他要干什么了。
想起上辈子他也是这样, 为着保全她的性命不惜扮作她的模样代替她被烧死在祭坛上, 盛婳就感觉到喉咙处一阵滞涩,有一瞬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祁歇再次俯下身去, 确认了藤蔓的长度和稳固,突然拽着它一跃而下。
沉浸在回忆中, 见到眼前之人突然消失, 盛婳心中一跳,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顷刻间侵袭了她的大脑。
哪怕知道他刚刚答应过她不会有事, 她还是挪动着冰僵的双脚,白着脸扑向悬崖。
她从上往下望, 只见祁歇在悬崖底下两丈左右的距离,似乎是在勘察崖壁的形貌。
悬崖底下雾气更加浓郁白茫,衬得所有事物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这个角度也只能看见祁歇漆黑的头颅和凌乱的长发,她的衣服在他身上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是这稍有不慎就会坠崖而死的情境中一抹惊心动魄的白。
崖壁上长着数十根藤蔓,有粗有细,祁歇又往下挪动些许,找到最为牢靠稳固的一根,抓在手中,衡量了一下它与崖顶的距离。
确认猜想之后,他又顺着藤蔓爬上悬崖,在盛婳面前稳稳站定,道:
“现在我们需要一起下去。”他看向她,黑眸里闪着担忧:
“你可以吗?”
盛婳深吸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我可以。”
“好,我给你绑上。”
祁歇于是将方才捡来的尚连接着崖壁的藤蔓一圈一圈缠在盛婳腰间,防止意外发生时不会使她失足坠落。
接着,他才揽住她,再次抓紧另一根藤蔓,飞身向下。
盛婳呼吸一紧,迎面刮来的山风让她不敢睁大眼睛。哪怕悬崖底下被雾气挡着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失重带来的恐惧依然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尖。
她兀自平息着寒颤,尽量不让祁歇发觉她在害怕。
她不能在这种时候拖后腿。
祁歇有力的手臂始终横在她的腰间,他像是常年生活在山林中点满攀爬技能的野小子,几个眨眼的功夫,他手中已经换了几根藤蔓,从一根荡向另一根,带着她在崖壁上不停变换位置。
被祁歇身上的冷静感染到,盛婳也渐渐克服了心中的胆怯,完全睁开眼时,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祁歇要带着她越往越下。
以她现代世界里的剖面图来看,这个悬崖从上往下是渐渐呈四十五度角倾斜。
也就是说,从崖上往下看,是看不见一部分被遮挡的石壁的。而这一处恰恰就是绝佳的藏身点,可以拽着藤蔓,以壁上凸出来的石块作为落脚点,短暂地躲避来自崖顶的巡视。